宫里闲言碎语向就比在阴暗角落里窜来窜去蛇虫鼠蚁都要多。藏匿在宫苑红墙碧瓦之下犄角旮旯里,嘈嘈窃窃,鬼鬼祟祟,交头接耳,蠢蠢欲动。像灶房里老鼠窸窸窣窣,像墙头草左摇右摆,只耳朵咬另只耳朵,好话赖话,律咬着牙舔着舌头咀嚼着吐进吐出。只有添油加醋,没有短字少句。
这便是后宫闲话,没有日断绝,倒像是无边无际春草,漫无边际地滋生着。往这闲话波澜起伏里投下块惊涛巨石,是玫贵人自缢。
永和宫闭绝个多月大门再度开启。如懿得知消息时候,已是午睡醒来饮茶用点心时分。阿箬来禀告时,如懿惊得险将手中盏清茶皆泼出去,忙忙扶阿箬和惢心手往永和宫去。
如懿赶到时候皇帝和皇后都已经在。她请安便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玫贵人被皇后贴身素心和莲心按住坐在床上,兀自呜呜哭泣。皇帝气恼之余不免有些心疼,口吻却是十分严厉:“宫中妃嫔自戕是大罪,你有什想不开
过是皇上亲眼见过那个孩子,所以伤心罢。”
“再伤心,时间过去也能冲淡切,再加上旧情,皇上不至于对玫贵人芥蒂至此。中间定还有什别缘故,是不是?”
晴暖阳光卷起碎金似微尘,丝丝落在身上,亦沾染那种明亮光晕,可是如懿分毫也不觉得温暖,那种从身体深处蔓生凉意,丝丝缕缕,无处不在。她徐徐道:“还能有什别缘故,旧爱伤怀,怡贵人又有身孕,皇上移情之后,玫贵人只会更受冷落。”
如懿所言非虚。她延禧宫就在永和宫正前,每每经过,看着门庭冷落,几可罗雀,她便可以想见,里头寸寸寂寞孤独时光,是如何难挨。
这样日子,她也并非没有挨过。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宫中女子,这日复日,何尝不是这样挨过。
晞月更走近步,语不传六耳:“可是本宫怎听说,皇上命宝华殿大师在永和宫诵经月超度祈福,是因为玫贵人生下孩子,是个妖孽!”
如懿连忙示意噤声,神色平淡而波澜不惊:“贵妃娘娘,宫内不比别处,这样话可是说不得也传不得。”
晞月收敛笑容,冷冷嗤:“这样话,何止是本宫,满宫里都在传着呢!如今只怕是玫贵人足不出户,迟早也要知道。”
如懿心头凛:“满宫里都在传?”
晞月冷笑道:“可不是?以为谁瞒得住谁呢,你若不信,自己去听听便知。”晞月说罢,唤过宫女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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