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怜惜不已,只见阿雪眼角渗出滴泪珠,口唇微合,喃喃道:“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终日劈桃穰,人在心儿里,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
那声音虽微不可闻,却字字敲在梁萧心上。他少时在“天圆地方洞”读过这首小令,那时不大明白其中苦意,如今年事稍长,终于领悟些。想是阿雪从韩凝紫已久,听其吟诵,记在心里,平时不说,梦里却念出来。
阿雪想必梦到极伤心事,念完诗句,泪水不绝流下来。梁萧望着她,莫名歉疚充塞胸臆。他聪明绝顶,如何不知阿雪情愫,只是始终放不下柳莺莺,故而有意无意总想回避。可如今瞧来,这傻女孩儿痴念便如根藤,将他缚着捆着,即便枯萎,也不会与他分离。
梁萧不由想道:“攻宋是错,留恋柳莺莺何尝不是错,她既钟情云殊,
不迟。”
约摸过两个时辰,梁萧终于爬到峰顶,四肢瘫软,坐倒在地,气也喘不过来。阿雪掏出手帕给他抹汗,转眼瞧,却见山顶不过十丈方圆,地势平坦,正中长着棵老松,枝干夭矫,骨秀风神,竟将山顶覆盖半,下方岩石上有凹坑,蓄满雨水,水清见底,苔痕宛然。
梁萧却不及察看山顶情形,探首下视,遥见贺陀罗手二足,拱拱,竟缓缓向下滑去。梁萧见他不进反退,大觉惊讶,转念间,悟到其中缘故。颗心放下来,说道:“这大恶人时上不来,咱们由背面下去。”
他拉着阿雪转到崖边瞧,不觉大失所望,敢情其他三面,险峻之处,较之正面犹有过之,相形之下,二人上来之处,倒像是康庄大道。
梁萧颓然坐倒,阿雪也默默傍他坐着。
两人沉默阵,梁萧忽道:“阿雪,须得将树皮搓根绳索,放下山去。”阿雪道:“哥哥你也累坏啦,得歇会儿才好。”
“就怕时不待。那贺陀罗肩伤旦痊愈,要想上山便十分容易。”阿雪无甚主意,只点点头。
两人经此劫,困倦不堪,靠着松树小憩。不时,梁萧警觉,当先醒转,但觉察冽罡风从东北袭来,砭肌刺骨,不由得缩缩颈项,低头望去,只见阿雪尚未醒转,身子蜷缩团,似乎冷极。梁萧脱衣衫,覆在她身上,背身挡住风势。
他低头望去,只见阿雪细黑眉毛微微蹙起,隐含愁意,不觉心中酸楚:“她跟随以来,时时担惊受怕,竟没几个时辰安稳过……”
梁萧正自怨自艾间,忽听阿雪低低唤声“哥哥”,待定眼看去,只见她双眼尚闭,原是梦中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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