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那只烂黄提包,怀里揣着《牛虻》,来到北关阳沟大队书记家。书记老婆是个精明麻利人,看来最少能主半个家事。她引着少平,把他送到匠工们住敞子窑里,并且又把站场监工亲戚叫来,把他交待给这位工头。
这敞口子窑铺地麦秸;麦秸上摆溜丢着十七八个铺盖卷,地方几乎占满。少平只好把自己那点行李放在窑口最边上地方。
吃过中午饭,少平就上工。
他当然干最重活——从沟道里打石场往半山坡箍窑地方背石头。
背着百多斤大石块,从那道陡坡爬上去,人简直连腰也直不起来,劳动强度如同使苦役牛马般。
少平尽管没有受过这样苦,但他咬着牙不使自己比别人落后。他知道,对于个揽工汉来说,上工头三天是最重要。如果开头几天不行,主家就会把你立即辞退——东关大桥头有是小工!
每当背着石块爬坡时候,他意识就处于半麻痹状态。沉重石头几乎要把他挤压到土地里去。汗水象小溪样在脸上纵横漫流,而他却腾不出手去揩把;眼睛被汗水腌得火辣辣地疼,路上只能半睁半闭。两条打颤腿如同筛糠,随时都有倒下危险。这时候,世界上什东西都不存在,思维只集中在点上:向前走,把石头背到箍窑地方——那里对他来说,每次都几乎是个不可企及伟大目标!
三天下来,他脊背就被压烂。他无法目睹自己脊背上惨状,只感到象带刺葛针条刷过般。两只手随即也肿胀起来,肉皮被石头磨得象层透明纸,连毛细血管都能看得见。这样手放在新石茬上,就象放在刀刃上!第三天晚上他睡下时候,整个身体象火烧着般灼疼。他在睡梦中渴望种冰凉东西扑灭他身上火焰。他梦见下雨,雨点滴嗒在烫热脸庞上……阵惊喜使他从睡梦中醒过来。真奇怪!他感觉自己脸上真有几滴湿淋淋东西。下雨?可他睡在窑里,雨怎可能滴在脸上呢?
他睁大眼,发现他旁边个石匠工光着屁股往被窝里钻。他感到阵发呕,赶忙用被子揩揩脸——他知道,这是那个撒完尿石匠从身上跨过时,把剩下几滴尿淋在他脸上。没有必要发作,揽工汉谁把这种事当回事!他蒙住头,很快又睡得什也不知道……三天以后,孙少平尽管身体疼痛难忍,但他庆幸是,他没有被主家打发——他闯过第关!
以后紧接着日子,切都没有什变化。他继续咬着牙,经受着牛马般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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