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这个院子,点儿也不喜欢。
天地暗沉,幽深山林里只立着晏琛个人。落日在山肩沉没,枝桠间最后细碎光线也被收走。他守着院门张望很久,院墙轮廓变得不再清晰,消融于夜色之中。破败屋舍本是斑驳浅灰,随着时间流逝,分分浓成深灰,又浓成漆黑影。回头望去,徒剩笔潦草勾痕。
这儿不是他家。
他要回灯火温暖藕花小苑里去。
晏琛扶着院门,轻轻地低头道:“桓城,不依你,不要在这里住,明天就搬走……搬回家里,住自己
陆桓城不见。
隔着片荒芜菜畦,那两扇腐朽木板门……已经关上。
晏琛扯着嗓子喊几声,惊起飞鸟扑翅,杉叶脱枝,窸窣地往下掉。
屋外片静谧,没有车轮碾土,没有马蹄疾奔,切都安安静静,山林恍若陷入沉睡,对他默不作声。
他急得不行,心想才分开小会儿,陆桓城定然还没走,还在外头等着他,那门定是给风吹上,赶忙颠颠地追出去,把推开院门。
城。
这哪里像拾掇过样子?
桌椅蒙着厚厚层灰,不知多少年前油渍还留在上头。墙角蜘蛛静悬,蛛网里扑满大大小小飞虫。卧房窗纸上绘着几朵俗艳红牡丹,风吹雨打里褪去颜色,还被寒风吹破大半张,敞开个凋败大洞。
床柱悠悠摇晃,晏琛伸手敲敲,声音很虚,约莫是被白蚁蛀过。床上叠着张旧褥子,散发出刺鼻霉味。晏琛想抖开它,没料到泛潮棉絮比铁墩子还要沉,腰上忽地软,险些扑到床上,伤着孩子。
这分明是间人家不要废弃院子,还不如阆州客栈里最便宜下房。这种时候,陆桓城怎还有闲心戏弄他,故意带他来儿消遣?
没有人。
两道新鲜车辙,沿着来时方向蜿蜒远去。门外几尺远地方,孤零零地摆着只食盒——那是留给他晚饭。
晏琛怔住,望向丛林深处,喑哑地小声唤道:“桓城。”
陆桓城。
你最宠,怎能不问喜不喜欢,不给句道别,就把丢在这儿,悄无声息地离开?
晏琛咬着手指,抱怨道:“桓城,不喜欢这儿,又脏又冷,怎住人啊……”
身后没有回应。
他匆忙回头,惊讶地发现陆桓城没跟在后面。
“桓城?”
屋里冷寂无声,只有破窗里不断地灌入嘶嘶冷风。晏琛慌,急着往外跑,刚跑到门口,他看着院门方向,脚步猛地收住,五指松,手中那块鸳鸯喜帕轻飘飘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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