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后,溪镇的居民陆续离去后,陈永良来了。陈永良与几个人把顾益民抬回家中,他在路上听说了林祥福送枪支赎金惨遭张一斧土匪杀害,他走到顾家宅院门口,没有走进去,看着那几个人把顾益民抬进去后,他转身来到城隍阁,那时候道士们已经休息,阁中空空荡荡,林祥福躺在一张长桌上,脚边放着一盏长明灯,那个名叫翠萍的女子站在一旁低声哭泣。陈永
即便是土匪,自己也只是一个人,你们城墙上有几个人,你们也不用害怕。
他们说:“谁害怕啦?”
陈永良在东门水路的木闸外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他又是叫骂又是哀求,守城的士兵就是不吊起木闸。后来城上的士兵累了困了,他们不再答理陈永良,他们坐下来靠着城墙打起了瞌睡。陈永良也是精疲力竭,他听着城上士兵的鼾声,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吊起木闸。神志清醒过来的顾益民没有喊叫的力气,他声音虚弱地安慰陈永良,说天亮了会有船出城,那时就会吊起木闸。
这时候有一户逃走的人家划着小船悄悄来到东门,他们给守城的士兵塞了钱,木闸终于吊起。这户人家认出了陈永良和顾益民,他们的叫声让守卫的民团士兵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了。
顾益民被陈永良救回来的消息迅速传遍溪镇,溪镇有身份的人物纷纷来到顾益民的宅院,顾益民妻妾的哀声本来已经偃旗息鼓,此刻又是哭声四起。
六十七
曾万福在广阔的水面上不停划船,土匪打出的那一串子弹让一个遗忘很久的情景回来了,子弹在冬天的寒风里嗖嗖地飞来飞去,陈顺和张品三倒在雪地里,他在飞来飞去的子弹里挥舞双手狂奔,一颗子弹削去他的中指。
这样的情景一直纠缠着他,他将竹篷小舟划回溪镇的码头,这时夕阳西下,上了岸的曾万福精疲力竭。码头上的人围了过来,他们看着船舱里林祥福,流出的脑浆和血混在一起,左耳根还插着一把尖刀。他们的声音高高低低,层层叠叠,询问曾万福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曾万福自言自语擦着脸上的汗水,慢慢举起左手,让他们看看断了一截的中指,声音沙哑地说,“告诉你们吧,是被子弹打掉的。”
林祥福的遗体运往城隍阁,溪镇的居民一个个来到,看着林祥福躺在那里的惨状,有的失声而哭,有的唉声叹气,有的默默无声。
曾万福坐在城隍阁大门外的石阶上,一遍又一遍说着他如何将死去的林祥福背到船上,又如何在土匪呼呼的子弹里划船逃出来。有人问他,林祥福是怎么死的?他迷茫了,低头去看自己少了一截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