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电话里讨论着病人病况,和接下来用药。
大家都是话里火药味浓重,争吵不绝,沈奚这个唯在现场医生反倒无话可说,安静着,等他们吵完。幸好段孟和是个控得住场面人,很快给沈奚指出新方法。
“好,有情况会和你们电话。”她回答。
电话丢在走廊上,没再管。
清晨六点,中年女病人死亡。
沈奚轻轻把手放在她背后,不擅长安慰人她,只有这种方式来抚慰小护士。
晚上十点,中年男病人死亡。
她终于体会到陈蔺观所说“无能为力”。
空气灰蒙蒙,像到处飘着尘埃,让她透不上气。
“沈医生。”远处有人叫她。
蹩脚地求她:
不要因为德国人带给中国战争,而憎恨他们,求她救自己丈夫。
沈奚眼眶烫着,别过头去,掩盖自己眼底情绪。
她想到,傅侗文说,要去山东买栋别墅,和她定居在那里……山东,她还没去过。傅侗文心心念念山东,就是被德国人抢走。
心绪复杂,是为国,也是为看到这对普通夫妇临危深情。
小护士也出现流感症状。
她和护士长之间,因为这接连病患死亡和同事被传染事,已经很少有言语沟通。保持冷静和克制
沈奚回魂。
“段副院长让电话公司人来,帮你弄部电话,”那位住院医生高声说,“你在隔离区要很久,他说,这样方便谈工作。”段孟和竟让人把装在楼值班室电话机拆下来,想办法安装在块木质板子上,连着电话线送过来。
住院医生把连着电话机木板用送饭法子,拉绳子传送进来。
木板拖曳着电话线,仿佛自己长脚,在地面上匍匐前行。
到过隔离区,她抱起它,寻不到妥当地方安放,搬个凳子,搁在上头。拿起电话第件事,就是和段孟和汇报这里情况,段孟和办公室里汇聚上海几个西医院专业医生,全是听闻这里出现首例流感病人后,专程赶来。
到傍晚,饭被送来。
那个小女孩因为屡次想闯入父母病房,被强行锁在另间房间,送去晚饭也被打翻在地。语言不通,又是被隔离在病房里,唯能和她沟通母亲也失去意识,对女孩子而言,这个世界在她眼前全部塌陷,哭会,喊会。
寂静隔离区,乃至整幢医院大楼都是女孩子声音。
沈奚和两个护士默默坐在走廊上吃饭。
小护士毕竟年纪小,在看到那位男病人发黑皮肤和满脸是血惨状后,救人斗志全熄灭,在女孩子哭声里,也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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