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那美!”他又痛苦叫出声来。又道:“连她洗衣服都特别干净。”
她从心底里泛出鄙夷不屑来。她也自己洗衣服,而且也非常疙瘩,必要话也会替他洗。
蕊秋常说中国人不懂恋爱,“所以有人说爱过外国人就不会再爱中国人。”当然不能概而论,但是业精于勤,中国人因为过去管得太紧,实在缺少经验。要爱不止个人——其实不会同时爱,不过是爱个,保留从前爱过——恐怕也只有西方生活部门化个办法,隔离起来。隔离需要钱,像荀太太朱小姐那样,势必“守望相助”。此外还需要种纪律,之雍是办不到。
这也是人生讽刺,九莉给她母亲从小训练得点好奇心都没有,她好奇心纯是对外,越是亲信越是四周多留
家,说许多关于他太太,他们关系怎样不寻常,”之雍又好气又好笑说。
讲起小康来,正色道:“轰炸时候在防空洞里,小麦倒像是要保护样子喔!”此外依旧是他们那种玩笑打趣。
以为“总不至于”事,步步成真。九莉对自己说:“‘知己知彼’。你如果还想保留他,就必须听他讲,无论听多痛苦。”但是面微笑听着,心里乱刀砍出来,砍得人影子都没有。
次日下午比比来。之雍搬张椅子,又把她椅子挪到房间正中。比比看他这样布置着,虽然微笑,显然有点忐忑不安。他先捺她坐下,与她面对面坐得很近,像日本人样两手按在膝上,恳切告诉她这次大轰炸多剧烈。
比比在这情形下与九莉样,只能是英国式反应,微笑听着,有点窘。她们也都经过轰炸,还没有防空洞设备。九莉在旁边更有点不好意思,只好笑着走开,搭讪着到书桌上找什东西。
比比与之雍到洋台上去。九莉坐在窗口书桌前,窗外就是洋台,听见之雍问比比:“个人能同时爱两个人吗?”窗外天色突然黑下来,也都没听见比比有没有回答。大概没有认真回答,也甚至于当是说她,在跟她调情。她以后从来没跟九莉提起这话。
比比去后,九莉微笑道:“你刚才说个人能不能同时爱两个人,好像忽然天黑下来。”
之雍护痛似笑着呻吟声“唔……”把脸伏在她肩上。
“那好人,定要给她受教育,”他终于说。“要好好培植她……”
她马上想起楚娣说她与蕊秋在外国:“都当们是什军阀姨太太。”照例总是送下堂妾出洋。刚花这些钱离掉个,倒又要负担起另个五年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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