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德接牌子,又讨问手书,以方便给相关衙署行去文牒。杨国忠怔,不由得哈哈大笑:“你拿牌子,还要照章发牒,岂不坏本相名声?——流程,是弱者才要遵循规矩。”
李善德唯唯诺诺,小心地把牌子收好。
其实,杨国忠不给手书,还有层深意。倘若李善德把事情办砸,他只消收回银牌,两者之间便没任何关系,没有任何文书留迹,切割得清清楚楚。
李善德想不到那深,只觉得右相果然知人善用。他忽然想到事,高兴地补充道:“这次转运,所费不赀。有岭南胡商苏谅愿意报效朝廷,国库不必支出文,而大事可毕。”
“岭南胡商?瞎胡闹。大唐富有四海,至于让几个胡人报效?体面何在!”
着转运之法落实,新鲜荔枝这个大盘子是保不住。与其被鱼朝恩贪去功劳,还不如直接献给最关键人物,还能为自己多争取些利益。那个“冯元”让他来招福寺用意,想必即在于此。
杨国忠听惯高端阿谀奉承,李善德这段听在耳朵里,笨拙生硬,反倒显出片赤诚。尤其是“族亲和睦”四字,让杨国忠颇为意动。
他与贵妃亲情,紧紧连系着圣眷,这是右相最核心利益,丝毫都不能疏忽。新鲜荔枝如果真可以博贵妃笑,最好是经他之手送去——李善德那句话,可谓是正搔到痒处。
杨国忠略做思忖,开口道:“本相身兼四十多职,实在分身乏术。
这荔枝转运之事,还得委派专人盯着,你可有什推荐人选?”李善德回道:“宫市副使鱼朝恩,可堪此任。”
李善德有些惊慌:“那些胡商既然有钱,又有意报国,岂不是好事?”
“关
杨国忠嘿声,这人也不是很傻嘛,居然听出暗示来。他把玩着手里名刺,心中已如明镜般:“好,好,你既然送这个人情,也便还你个。”
李善德诧异地抬起头,不知道他在跟谁说。杨国忠道:“贵妃六月初诞辰将至,鱼副使有太多物事要采买,就不给他添负担。这件事,你有信心能办下来?”
“只要转运之法能十足贯彻,下官必能在六月初之前,将荔枝送到您手里。”
李善德大声道。他必须努力证明,自己有无可替代核心价值,才不会在这个大盘被挤出局。杨国忠从腰带上解下块银牌递给他。这牌子四角包金,中间錾刻着“国忠”二字。卫国公本名杨钊,其时天下流传图谶中有“金刀”二
字,他怕引起忌讳,遂请皇帝赐名“国忠”,这块银牌即是当时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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