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郭缨子上班不久的事。因为常写一些叫诗歌的东西,季主任就把她叫过去讨论“诗”。那些“诗”都是季主任写的。季主任是个勤奋的人,每天看到什么写什么。郭缨子至今还记得有什么山高什么什么水长的句子,郭缨子毫不客气地说,那不是诗,那叫顺口溜。
季主任哈哈地笑,说:“像我级别这么高的领导,能写顺口溜就不错了。缨子,你说呢?”
那时季主任是县里的后备干部,有传言说他能当副县长。季主任也经常摆出那个派,仿佛官位唾手可得。
季主任俯在写字台上,把脸伸向郭缨子。脸是笑着的,牙是龇着的。抬头纹往上飘移,像是长了腿一样。那些皱纹很深,能夹一支铅笔。郭缨子为这种想法笑了笑,那笑来得很突兀,自己都没有防备。
孙丽萍就是这个时候闯进来的。她带着一股凛然之气,让郭缨子情不自禁收敛了自己。那笑像风干了挂在了脸上,极不舒服。孙丽萍狠狠地剜了郭缨子一眼,嘴里似乎还骂了句什么。虽然没有出声,可看口型就知道是农村妇女常挂嘴边的。
了,变丑了,越来越不招人稀罕了。那天喝酒出丑了,缨子笑话我了吧?”
苏了群这么轻松地提起那次醉酒,一下子就让郭缨子的心里有了着落。
“魏大熊那天也喝醉了。”郭缨子在这里说什么都没有顾忌。“他的样子比您惨,衣服领带都在汤盆里洗了,脸上粘了许多螃蟹壳子。我们把他送回家,他醉得人事儿不知。”
“他要是不撒泼耍赖,十回能有八回醉。就他那点酒量,差远了。”苏了群不屑地说。
“您那天可占便宜了。”郭缨子说。“坐着他的车,骂了他一路的娘。我从来也没见过您那么骂人,而且骂得一点情面也不留。”
郭缨子傻傻地看着孙丽萍,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她。
日后的许多不愉快,就始于这天的“单独谈谈”。郭缨子懵懂,觉得季主任跟自己单独谈谈不是罪过,凭什么她孙丽萍就看不入眼?
直
“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这么骂。你信不信?”苏了群起劲儿吧嗒着厚嘴唇。
门轻轻推开了,孙丽萍往里探了一下头,走了进来。她搓着手刚要说什么,苏了群却没有给她机会。苏了群摆了摆手,说你回避一下,我和缨子单独说说话。
孙丽萍朝郭缨子努了努嘴,那意思“你先待着”。搓着手又出去了。
郭缨子的眼神闪了一下,捕捉到了旧日时光。十年前,就在隔壁的房间,也是孙丽萍搓着手进来,说了相同的话。也有人让她回避,说要跟郭缨子单独谈谈。只不过那个人是季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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