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城里串门子。是城市中心的一片小平房,我们拐进一条胡同,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出来开门的是梁叔叔,黑皮黑脸小眼睛,样子有点像马未都。我第一次看见马未都时,就吓了一大跳。叔叔介绍说,梁叔叔是剧团团长,我们今晚去看他导的戏。介绍我时叔叔的口气有一点特别,说这就是天津大哥家的二丫头。就好像,他们昨天还在谈论我。梁叔叔欠着身子往我脸上看,嘴里哦哦地应。看得出他和李海叔叔关系非常好,一句客套都没有。但我看出了别的一点什么,时隔多年,我甚至回忆不起梁家婶婶的样子,她只打一晃,就不见了踪影。但就是那一晃,让我感受到了我和李海叔叔并不受欢迎。好在叔叔不在乎,我是顾不上在乎。到城里的人家做客,我平生还是第一次。每顿饭都是梁叔叔下厨房炒菜,时隔多年我回忆,才醒悟梁家婶婶大概带着两个儿子回娘家了,因为两间小平房,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我第一次知道鸡蛋还可以摊成饼一样装在盘子里,与盘口正好一样大。我们吃了饭匆匆去剧场,梁叔叔陪我们看戏。有个小生出场,梁叔叔说,这个丫头哪都好,就是个子矮,我给她定做了半尺高的鞋,在袍子底下遮着呢。我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个小生是丫头。
李海叔叔做客做得很兴奋,他对我说,这都是好朋友,以后可以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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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当了三年的生产队长,生产队解体了。
开始是有风刮了过来,说别处早就包产到户了。我不信。我喜欢生产队,觉得生产队的集体劳动才是生活。我只是以学生的身份到生产队劳动过,大家比着赛地讲笑话,既动口又动手。比着赛地学偷懒,比着赛地占生产队的便宜。那种生活简单快乐有趣。我高中毕业后一直想融入他们之中,但就是缺那么点勇气。从叔叔那里回来的路上,心一下就安静下来了。我对自己说,你没有退路了。是时候了,去参加劳动吧。即便是为了体验生活,也应该有行动了。我从大马路上下了车,一个人往家里走。走到家门口,正好碰见母亲牵着一头驴回家。是头好大的灰驴,大概不情愿被人牵着,头总往缰绳相反的方向挣脱。我帮着母亲把驴轰进了院子,问母亲要干啥活。我以为驴是从生产队借的。可母亲说,驴是咱家分的。那么多人抽勾(抓阄),一下子就让我抓着了。母亲的兴奋溢于言表,说队里一共就有五头驴,又有老,又有小。只有这头驴不老也不小。当然还有牛和马,可那是大牲畜,更不适宜在家饲养。
就像倒憋了一口气,我一下就给闷住了。我刚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