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活下来了。若是出现这种情况,如果胎儿想要活命,如果胎儿到现在还活着,那么他得当机立断,赶紧把胎儿从她体内取出来。
加诺威很高兴当他扶着病情严重的弗里茨走出格尔达躺着的那间屋子时,他一个问题也没问。他走进屋子的时候,弗里茨正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头靠着格尔达的肩膀。这个大块头德国人烧得特别厉害,加诺威不需要听诊器,就能听出他肺里面的积液越来越多了。加诺威勉强将他从地板上扶了起来。弗里茨大声呻吟道:“我的头!我的头快要裂开了!”
“我等会儿给你弄点儿头痛药,不过我们得先把你给弄出去。”
“不,”弗里茨说着转身回到了格尔达身旁,“她需要我。”
加诺威示意玛格丽特过来帮他,他让玛格丽特架着弗里茨的另一只胳膊,他和玛格丽特合力扶着弗里茨转过身来,朝客厅走去,最终让弗里茨平躺在客厅里的长沙发上。他的脚耷拉在沙发边上,几乎没办法在沙发上翻身。加诺威想,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最好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加诺威将毯子往上拉到弗里茨的下巴处,然后终于答道:“你说得对,弗里茨,格尔达需要你,她需要你挺住,活下去。你还得养家糊口呢。”他轻轻地拍了拍这个大个子的胸口,接着转身走向厨房旁边的那个房间,格尔达正躺在里面。
他走进房间的时候,格尔达正在出血。这是最糟糕的症状之一,加诺威当时便确信,格尔达永远没机会把腹中的孩子抱在怀里了。
那个孩子——那种加诺威自以为已经克制住的、特别而私密的悲痛情绪,此刻又猛然涌上心头——那个孩子不可能活下来了。格尔达脸色苍白,反着光,从她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汇进了她的耳朵里。黏膜出血——毕业后,他便没再想到过“鼻出血”这个术语,直到这场流感袭来——是这种怪病的一大显著特征。他无法判断她的耳朵是否也在出血。有些病人会耳鼻出血,有些人会吐血,还有一些病人会在短短几分钟内因为严重内出血而死掉。看到这样一幕,甚至连他也会感到非常恐惧,而这对目睹这一幕的其他家庭成员来说,将会是一生难忘的创伤。弗里茨病得太严重,没办法待在她身旁,这让加诺威感到很庆幸。
加诺威把灯举到格尔达脸旁,擦掉她脸上和耳朵里的血,凑近检查她是否还在出血。突然,格尔达的眼睛猛地睁开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床上扭动。混合了血的羊水从她双腿间涌出,把床都浸湿了。格尔达的脸十分扭曲,她异常费劲地呻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