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达开始缓慢地搅拌着炉子上炖的那一锅汤。
“凯瑟琳病了,”格尔达轻声说道,“她需要我。”
弗里茨摇了摇头,透过窗户朝南方看去。他将重心从一只脚换到了另一只脚,然后又换了回来。他看了看格尔达,然后再次看向窗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我叫凯蒂过来帮忙。你能坐下来吗?”他抬头看着她,眼神里既有怜爱,也有恼怒。格尔达无意识间绷紧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嗯,”她说,“等凯蒂忙完了,就让她到厨房来吧。我也会坐下来的,坐上一分钟。”两人都没有冲着对方微笑,不过厨房里的气氛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
第二天一早,在沃格尔的马车轰隆隆地驶过火车事故现场的时候,弗里茨说道:“这些煤炭都会归那些用不着赶火车的人。”格尔达并没有接他的话茬。她
着弗里茨看。“电报上说了些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弗里茨把头歪向一侧,露出同情的表情来:“电报上说,凯瑟琳病了,他们经过这里的时候不会下车。”格尔达觉得自己的胸口一沉,说道:“不,不。”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冲着什么说“不”。
她从弗里茨手中拿过电报,慢慢地走回了家里。
等到弗里茨干完杂活回到家中,见厨房乱得像是有托钵僧在里面跳过旋转舞蹈一样,平底锅、罐子以及食物丢得到处都是,还热气腾腾的。
“你到底在干什么呢?”弗里茨竭力用镇定的语气问道,“你这女人,疯了吗?”
格尔达继续在厨房里跑来跑去:“明天早上,他们会到六号站台。我们可以在挤完奶之后马上出发。恐怕孩子们明天上学得迟到一回了。”
“不。”弗里茨说,“我们不会去火车站接他们。”这时,格尔达停了下来,两人死死地盯着对方看,仿佛她和弗里茨之间隔着一条鸿沟。
“我要去接他们,弗里茨·沃格尔。不管你去不去,我都要去。”
弗里茨活动着下巴,手指紧紧握成了拳头。“格尔达·德吕克!”他大声叫道,丝毫没想过要压低自己的嗓门儿,“你……我……不!”
格尔达一言不发。弗里茨雷鸣般的声音回荡在厨房里,可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扭头看向别处。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她正站在自己的身体之外,俯视着这一幕。格尔达想,凯瑟琳在反抗父亲的时候,肯定有同样的感觉。两人一动不动地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最终弗里茨打破了这脆弱的沉默,格尔达知道自己赢得了这场战争。“你马上就要生孩子了,”他伸出手来,仿佛在祈求似的,“用不着这么拼命干活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