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把你家的地址留给我,卡钦斯基。这里是我的地址,我会给你写下来的。”
我把他的地址抄在我的笔记本上。我已经感到多么的孤独,虽然他仍然坐在我的身边。难道我就不能往自己脚上赶快打它一枪,以便可以跟他一起去吗?蓦然间,卡钦斯基咕噜咕噜地喘起气来,脸色也发青发黄了。“我们再往前走吧。”他嘟嘟囔囔地说。
我跳起来,热情地想帮助他,我把他背起了,撒腿就跑,是那种稳重的、缓慢的长距离跑步,使得他的腿不致摆动得太厉害。
我的喉咙发了干,我的眼睛前面乱舞着红色和黑色的星点,我顽强并毫不怜惜地跌跌绊绊地前进着,最后,终于赶到了医疗站。
在那里,我双膝一屈,跪了下来,但我还有足够的力量,让自己倒在卡钦斯基那条好腿的一边。过了几分钟,我才慢慢地直起身来。我的腿和手都在发抖,我好不容易找到我的军用水壶,想喝它一口。喝的时候,嘴唇也在哆嗦。可是我微微笑着——卡钦斯基得救了。
一根纸烟。“唔,卡钦斯基,”我沮丧地说,“我们毕竟就要分开了。”
他没有吱声,只是朝我瞅着。
“你还记得吗,卡钦斯基,我们怎么样征服那只鹅的?还有,你怎么样把我从困境中救出来,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新兵,又是第一次负伤?那时候我还哭鼻子呢。卡钦斯基,那差不多是三年以前的事了。”
他点点头。
对于孤独的忧虑在我心里升腾起来。卡钦斯基被送走以后,这里我就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我开始把那钻进我耳朵里来的各种嘈杂的嗓音辨别出来了。
“你本来可以不必费事的。”一个卫生员说。
我一点不懂地望着他。
他指了指卡钦斯基。“他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胫骨上
“卡钦斯基,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还是要见面的,如果和平真正到来的时候你还没有回来的话。”
“你认为,像我这样会不会再被列为‘可用于作战’?”他痛苦地问。
“你休息一阵就会好的。关节都很正常嘛。也许就可以复原咧。”
“再给我一支烟。”他说。
“也许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干点什么事情,卡钦斯基。”我十分难过,这是不可能的,这个卡钦斯基——卡钦斯基,我的朋友,这个肩膀耷拉着、唇髭稀疏而又湿透的卡钦斯基,我对任何人都比不上对他那样了解得清楚的卡钦斯基,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同甘共苦的卡钦斯基——这个卡钦斯基,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