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攫住了我。我在这里孤零零一个人,在黑暗中几乎是束手无策的。说不定另外有一双眼睛从我前面的另一个弹坑里注视了我很久很久,一枚手榴弹早已安放好,准备把我炸得粉身碎骨。我试着振作起精神。这不是我第一次担任巡逻,而且这也不是特别危险的一次。不过这倒是我休假以后的第一次,再说,这一地带对我来说还相当陌生。
我对自己说,我的恐惧是毫无意义的,在黑暗中大概也没有什么人在注视我,因为,不然的话,他们的射击就不会这样低了。
这样想也没有用。在一片混乱之中,各种念头在我脑袋里面嗡嗡作响:我听到母亲警告我的声音,我看见胡须飘拂的俄国兵贴在铁丝网栅上,我对摆着安乐椅的营房食堂和法国瓦朗谢讷[21]的一家电影院有着鲜明而美妙的印象。我痛苦又害怕,在想象之中看见一支步枪那灰色无情的枪口,不管我的头试着转向哪一边,它总是毫无声息地在我面前跟着移动。汗水从我的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了。
我仍然俯伏在我的浅槽里。我看了看时间,才过去了几分钟。我的额头湿漉漉的,眼窝潮乎乎的,双手在瑟瑟发抖,人在微微地喘气。这不是别的,只是一阵可怕的恐怖的发作,一种简单的兽类共有的畏惧,怕把脑袋伸出来,怕让自己再往前面爬行而已。
我的一切努力仿佛稀粥一般溶成一个愿望,但求一直能待在那里。我的四肢粘在地面上了,我做了一次徒劳的尝试,它们没法松开。我索性把身子紧贴在地面上,我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下定决心待在那里。
可是一股浪潮马上又将我冲刷了一下,一股羞惭、悔恨同时又混合着安全感的浪潮。我稍稍把身子抬起一点,往四周瞭望着。那样凝视着黑暗,我的眼睛都灼痛了。一颗照明弹直蹿上去,我又俯伏在地上。
我展开了一场无意识而混乱的战斗,我要走出这个浅槽,可又滑了回来。我说:“你一定要出去,这是你的伙伴们,不是什么胡说八道的命令,”然后又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有一条命好送咧……”
都是这次休假造成的后果,我愤慨地为自己开脱罪责。可是我没法使自己相信,我变得十二分软弱无力了,我慢慢地抬起身子,把两条胳膊伸向前面,后边拖着我的躯体,就这样伏在弹坑的边缘,一半在里头,一半在外面。
在那里我听到一阵响声,便又缩了回来。可疑的声响,尽管有炮火的轰鸣,还是可以准确地辨别出来的。我仔细谛听,那响声在我后面。那是我们的人在战壕里走动。这会儿我听到压低了的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