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为它提供水源的溪流咕噜咕噜地唱着歌,可是之后它们就会干涸,生出杂草来,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湖已经几十年没有结冰了;人们告诉我,它最后一次结冰的时候,皮诺切特还刚刚掌权,有个小男孩从冰上掉下去淹死了,可谁都说不出他的名字。很可能这只是个寓言故事,叫小孩子晚上离湖远一点,没想到这些年气候变化了,冰也结不起来了,故事却流传了下来。
这个镇子是欧洲移民建的,有明显的外国气质,这在我国别的地方可不常见,虽说在南部一些小城里也可以看见金发碧眼的小孩在我们如此同质化的人群中跑来跑去——我们都是梅斯蒂索人,马普切人和西班牙人的混血。这地方初建的时候类似庇护所,隐藏在高山上。一直很让我惊讶的一点,我们智利人怎么就这么不喜欢山呢,谁都不去山里住。明明安第斯山脉就像刺穿我们脊梁的一把剑,可我们就是会无视那些高耸的山峰,定居到山谷里、海岸上,就好像整个国家都患上了一种无法控制的眩晕症、恐高症,叫我们无福享受我国大好河山中最雄伟的部分。离这儿不到一小时,下高速、拐上上山土路的地方,有个巨大的军营;我买的这栋房子,最早就是一个退伍的陆军中尉建的。我稍微调查了一下他,纯粹出于好奇,就找到几条新闻,指控他在独裁期间参与了好几个政治犯的失踪。我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带我看房子,还有一次就是签合同。那会儿我还不知道他已经病入膏肓了,虽然我也怀疑过,因为他要价太低了,结果不到一年他就死了。夜晚的园丁告诉我,这个人非常可恨,镇上是个人都讨厌他,他会把他军用的旧左轮枪挂在腰上,招摇过市,工人帮他修房子,他也赖着账不肯付。我们搬进去的时候,曾在客厅的一张桌子上找到一个没有撞针的手雷。我很用力地想了,也没想起来,我是怎么处理它的。
Ⅵ
夜晚的园丁曾经是搞数学的,如今他谈起数学,就像戒了酒的酒鬼谈起酒,既渴望又恐惧。他说,他职业生涯的起步是很辉煌的,但后来,他读到了亚历山大·格罗滕迪克的著作,然后他就放弃了。那是位真正的天才,六十年代,他革新了几何学,自欧几里得以来就从没有人做到过类似的事情,后来他莫名其妙就放弃了数学,当时他四十岁,正处于国际声望的高峰期,而他给我们留下的那份独特而又令人困惑的遗产,其冲击波仍在撼动这个学科所有的分支,可他拒绝讨论这个,连提都不想提,直到四十多年后他离开这个世界。就跟夜晚的园丁一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