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支撑体重,跟此前她坐的姿势差不多。近处看,赏心悦目的变得有点恐怖,挨着她的是他左半脸,眉里那颗小小的灰珠子,简直呼之欲出,下一秒就要像果子似的掉下来,掉到她怀里了。
不能干坐着,她生怕冷场,主动找话题,问,你们在车上都忙什么啊?他说,就你看见的那些活呗,调整行李架、安全宣传、乘降组织、客伤卡控、卫生清理、查验票证。
又问,你们休息是怎么休息?他说,上几天班歇几天,上四休四。
又说,你这间乘务室真整洁,是要求这样吗?他说,对,是要求,不能放私人物品,只能放一个洗漱用品盒、一个饭盒、一个水杯。连药瓶、茶叶都不能放。有暗访组的人专门检查这个。
他有问必答,但不发问,答完就闭嘴,嘴角有点笑意,两手支在膝上,好像故意看她到底能提出多少话题。
眼看问答成了记者采访,她也想不出别的问题了,就给他讲家里的事。不是她自己的事,是家人常给她这一辈小孩讲的,两个关于火车的故事,两个历险记。
第一个历险记的主角是她姥姥。她大姨调动工作到新疆,在那里结婚,怀孕。她姥姥坐了六天七夜的绿皮火车,过去照顾女儿。伺候月子,带奶娃。娃娃过完百天,她大姨说,妈,你把孩子捎回老家吧。她姥姥又坐了六天七夜的绿皮火车,抱着外孙回去。回程跟去时不一样,车里闷热,婴儿贴着大人皮肉更热,哭得哇哇的。她姥姥把孩子放在座位上,自己坐在地上给他扇扇子。该喂奶的时候,央人帮忙打点开水,用铝饭盒沏奶粉。带着孩子不好便溺,她姥姥就几乎不吃不喝。饶是如此,垂头打盹的工夫,孩子还是丢了。她姥姥把半火车的人都哭起来找孩子,终于在下一站停靠之前,找到了。孩子已经被灌了一点酒,睡得死死的,所以不哭。偷孩子的是个农妇,当场下跪,哭着说自己十年生不出娃,快被丈夫揍死了,这趟本来是打算坐车去上海,看看小洋楼就跳江z.sha,见着个大胖小子,心里一爱,就犯了糊涂……那酒呢?酒是预备喝了壮胆的,不然怕自己舍不得死。她姥姥跟乘警说,算了,同志,也怪我自己没看好。带娃的人,咋敢睡死了呢。都不容易,莫拘她了。又问那女人,大侄女,你回去的车票钱够吗?不够我给你。
第二个故事的主角是她堂姑,也就是她爸的堂姐。一九六六年,她堂姑上中学,十五岁,正跟同班一个男生偷偷谈恋爱,俩人好得山盟海誓。全国中学生搞“大串联”,那人喊她堂姑一起去北京,说他们坐火车不要票,可以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