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很少听到“售后公房”出售。但是像阿梅这样的人,对这历史的产物还是情有独钟。她不是真的执迷于这间房子本身,而是她支付不起昂贵的个税和增值税,只能勉强接受它可能没有商品房吃香的代价。售后公房,原是单位分配的福利。以前的人,不结婚单位都不给你配房子,没有外卖的时代,不结婚回家都不一定吃得上热饭。时易世变。那时要离婚,说难还真是比现在难得多。现在也不容易,现在的不容易里掺杂着很多可能性。它不是真的不可能,而是变数多。
每到夜晚,阿梅还总是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想起自己的前半生。她是个很乐观的人,在父母腐烂的爱情里成长起来,看到“家庭”的断壁残垣已经没有什么复杂的感觉,遇到再烂的事,都会有一种“只要没有蛆”就算空气很好的阿Q精神。“家庭”,并不是人手一份的礼物。不彻底清除念想,任凭腐烂的亲情宛若动物内脏横陈于夏天,大夏天,有西瓜和男人啤酒肚的那种真正的夏天,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阿梅和中介小李,就是在那匍匐苍蝇的家庭内脏上,保持端正合法的姿势去大小便的路人。他们认认真真地嘲讽人性的多变和软弱,也不出于情绪。以他人命运的风吹草动来虚构自己的“好处”,伺机寻找从量变到质变的情感生态,是生计所迫。在一个看不见的空间里,他们携手等待爱情真正变质、无药可救,等待清洁的新机遇。
四
阿梅知道小李骗她的时候,其实并
,婚前财产,他是可以处置的。”
阿梅说:“很多男的对离婚都说得很有诚意。但是,除非他想再结一次婚,不然他是很难下决心离婚的。他最多会去找个律师打探一下财产的分割。而且我在这个房子里看到的都是不想离婚的信息啊。好多好多爱啊。”
中介说:“好多好多爱,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们没放婚纱照啊。”
阿梅说:“我问你,老太太是男方的妈妈还是女方的妈妈?”
中介说:“……”
阿梅说:“我上次看到她在给花浇水,好多好多花,可能有五十几盆。我说这花养得真好啊!老太太说,不是我养的,但是他们叫我还是要浇水。你说,这是要离还是不要离?花是谁的呢?这么爱惜,以后要怎么分呢?”
中介说:“梅小姐,你是不是干警察的?”
阿梅说:“如果太太是同住人,还不回消息,你们是怎么操作的?”
中介说:“那梅小姐,我去问一下,您要不还是先看看别的吧。”
阿梅说:“如果有售后公房的话,我可以看看。不然,我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