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为何非得从记忆深处将惨痛的往事再挖出来呢?我能理解这种痛苦。可我也知道,若就这样结束通话,便意味着报道到此为止。我只能继续说下去,希望她感受到我的诚意。
被害人与记者之间难免存在隔阂,我能做的,只是一点一点拉近和他们的距离。
通话时间在一点点延长。松田女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那仿佛就是小真实的声音。她不再那么抵触,开始听得进我说的话。或许她也想对我说些什么。我心中抱着一丝希望,努力组织着语言。我感觉她好像要向我传达什么——然而就在此时,电话断了。
没有任何征兆,我十分愕然,仿佛被一根拉紧后突然断掉的橡皮筋猛弹到脸上。
发生了什么?
报道
在渡良濑川沙洲祭拜的被害人家属
要报道“足利事件”,我必须再见一些人——松田真实的家人。
我看过案发当年的新闻报道,小真实的父母并未接受媒体采访,但媒体拍到了他们在葬礼上悲伤的身影。
他们如今应该在某个地方安静度日。一想到要把他们再次卷入旋涡,我就不由得产生抗拒。可是,要准确报道这件事,必然会出现被害人的姓名与照片,我必须得到家属的理解。
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是提了不该提的事?我慌乱地回忆着。也许作为被害人家属,无论我问什么,她都会十分难受。我茫然地握着手机,感觉自己身处一个蜡烛燃尽的山洞,无边的压迫感向我袭来。那天晚上,我彻夜无眠。
第二天,我依然沉浸在沮丧的情绪中,无数次拿起手机,看着通话记录中那个未知来电提示[1],很是不甘,仿佛手机就是那个四周被胶带缠死的铁皮盒子。
夜幕降临,未知来电的提示又出现了。我默默数着铃声,数到第五下时,按下了接通键。
手机里传出来微弱的声音。“昨天真是抱歉,手机没电
倾听最微弱的声音,这是我采访的第一要则。而在这起案件中,能够代替被害的四岁小真实发声的,只有她的父母。
从一开始我就在寻找松田一家,找到他们的一个熟人后,便拜托他替我转交信件。
一个凉意渐浓的秋夜,我的手机响了,对方是我一直在等的人——小真实的母亲,松田瞳女士。
慌乱中,我想要感谢她的来电,电话那头的松田女士却说:“请你不要再给我们写信了,这让我们很困扰。我们不打算接受采访。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说明这点。”
我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就在我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措辞时,对方又开口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