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素净,他们说那是自溺之人专用样式。H死了,死于自溺。我还在这里飘飘荡荡。母亲说H必死。必死的还有长辫、帆船、V.E.I.C.、煤与硝、兵荒马乱的年月。我活过的世界都死尽了。我在空壳里飘飘荡荡,那空壳和母亲书桌上亚马逊商店瓦通纸箱差不多大。以下即是H——持牌药剂师,博物学家,礴鹊眼高阶会员,岭南十大功劳(Mahoniacantonense)和七星眼斑龟(Sacaliaheptaocellata)'发表人,鸦片贩子——前半生
故事,我未曾参与的部分。
H的苏格兰童年平平无奇。十二岁最后一夜,他搭一辆汀唯乱响的邮政马车赶赴切尔西,成为一名药剂师学徒。切尔西是一张濡湿的嘴,将深埋他体内的锦绣前程
人。我叫它蛙人。那地方生满树。空气不停出汁出水。那地方实在是热。树互相绑死,风钻不入,空气湿滞似在湖底,蛙人立着,同我一样高——即是六尺三时——两只脚行路,不围遮丑布——你知道吗,H说,就算在大溪地,就算对文明最无知觉的土人亦要围一件遮丑布的——那野兽会是你的远房亲戚吗?会是你在另一半球的同宗吗?
蛙看着他。
你们蛙到这个年纪,正要面临考验。我注意到你条尾,它遭遇过何事?为何是掘的?我见它愈合得不
错。是旧日创伤吗?旧日创伤,至难痊愈。我见你年纪轻轻,你的家人呢?你们在何处过活?就在这芦竹林中吗?你知道吗,蛙,你的掘尾,你的疤痕,即将蜕去、与你永别。你将要失去它,似失去故土那样失去它。
——但是,蛙突然动换起来。H原地弹起,一把抓起泥中钳。蛙感觉迷惑。“嘘——放松——"H说,钳却愈发前伸,愈发对准了蛙。招潮蟹早已溜走,留下两串爪印。刚刚摸近来的詹士屏住呼吸,打开手里半张网。
蛙撇撇嘴。蛙的巨型凸眼转来转去。
蛙消失了。
“怎么回事?"H看着一窝塌芦竹,和更多疯狂摇摆芦竹,“是跳,还是飞?”他转过身,双手下垂,望向詹士。
“跳,”詹士张着嘴,“好像是跳
以上就是我和H的初相逢。他坚称是他发现了我,实情是我发现了他:我发现他,跟踪他,诱导了他对我的发现一■我付出了太多暗示、太多耐心!很难用三言两语讲清我俩的关系。我俩的命运一度缠作一股,射穿兵荒马乱的年月只击中虚空,最终被死神扯开。H是离奇之人。H已经死了。他长长的番文全名刻在澳门公司坟场西角一座石棺上,刻入石面一分。这里躺着H。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