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隋并不是佩佩的菜,佩佩倒飞快地接受了他,大家都觉得因为老隋足够有钱。佩佩有个说不出口的理由,她觉得老隋本质上跟她爸爸一样,都
可考倒我了!莫非是,阿尔及利亚人?
她还是笑。她在旅行中常常被人问起。每次她说她是中国人,他们都露出惊讶的神色。不像。你不像。
她天生深棕色头发,但是有点卷。深棕色眼睛,但是眼窝很深,眼裂极长。黄皮肤,但是肤色暗沉。她的脸不是亚洲人里常见的小扁平,她的胸也不是亚洲人里常见的小扁平。因为这种大开大阖的容貌,异族的感觉从小伴随着她。跟她一同出国的留学生,刚来时都吃不惯西餐,隔三差五要去中国城换口味,让家里论箱给寄腊肉和榨菜。只有她,一上来就能啃臭奶酪,吃薄切的生牛肉和渍橄榄,配学生公寓旁买的便宜红酒,嘎巴嘎巴吃得好开心。
你这番邦女子。她的中国同学笑话她。
老隋第一眼见到佩佩的时候,也以为她是混血儿,起码是移民二代。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你长得特别像她。熟了以后,他对她说。
。
你的眼睛,我已经淹死在里面。金色永动机这样对她说,一边用手指卷着她腮边的长发。意大利男人个个是情话高手,能与他们匹敌的只有土耳其人。他们俩暑假背包去旅行,民宿的土耳其房东天天笑容可掬地叫她:Mysunshine!Mysweetmoon!腻得像块杏脯。
浣熊。她想。
成年后她依然保持了这种习惯,所有人在她眼中被分类成动物。这种判断通常在相识的第一时间就完成了,但有时候会被修正。她跟金色永动机头一回亲热,没完没了的长吻,他的手脚比别人都长,平时显得无处安放,缠绕着她却很合适,灵活地摸到她背后,解开那组暗扣。她被一只大章鱼悄无声息地裹住了,八只爪上一路都是吸盘,湿答答的。她还一直误以为他是沙漠羚羊。
法国人?土耳其房东问她。
谁?
老隋给她看幅画。画里的女人有着宽大的鼻头和嘴巴,硕大无朋的忧郁眼睛,眼角略垂,完全不合比例。给人的视觉印象是,脸上一半是眼睛,显得疏离和神经质。佩佩一看就笑起来。
吕西安·弗洛伊德。佩佩说。
幸亏我只是像他画的大眼睛,不是像他画的大胖子。不过他画的大眼睛也都像妖怪。佩佩又说。
老隋一生所见美女多矣。他不以为然,他对佩佩说,你错了,你这是很高级的长相。
她摇头。再猜。
越南人?韩国人?
不是的。
难道是埃及吗我的美人!
哈哈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