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怕她老公?又不是不认识。
不是,好像有点奇怪,我看他们脸色不太对头,吵着架似的。你别去了,还是歇着吧。
天稚想了想,又坐回床上,闷闷不乐地抓起枕头边的一本书,胡乱翻着,一本《西尔斯怀孕百科》,粉红色的封面,有一本字典那么厚,跟怀孕有关的一切都是粉红色的,但这个厚度消解了粉红营造的温馨感。医院的床单洗得勤,粉白相间的宽条纹已经褪色,每周护士来拆换一次,床单被套虽换,里头衬的棉絮是不换的。在褥子外面,先包上个一次性的无纺布罩子,然后再铺床单。护士动作娴熟,呼啦一下。天稚眼尖,还是看见垫褥上影影绰绰一摊血,脑中马上浮现出上一个或者上上个病人躺在这张床上,刚做完手术,下身污糟,流血流脓的样子,顿时浑身刺痒起来,一千只虫子躲在皮肤的毛孔里齐声窃笑。
现在每天三顿送饭已经够折腾的了,总不能连床褥都从家带吧?你别挠了,越挠越痒。大毛表示很为难。
天稚想想也觉得没法,又去
。男孩会打扮妈妈,你皮肤有变好哎。
白白胖胖而已啰。吃胖了皮肤都好,胶原蛋白就是肥肉。你呢,你觉得你生男生女?
男孩儿吧,我买了好多大眼睛宝宝的图,贴在房间里,怀孕的时候多看,小孩出来就俊。
长相也能胎教啊?
意念很重要的嘛。
你不是指望生出来之后,靠长相认爸爸嘛?真要长成海报上的洋娃娃,线索不就断了?
天稚卧床的这大半个月里,小河办了不少事。她在自己租的小区楼上又租下一间房。后面要请月嫂,说不定还得把母亲从老家接过来帮忙。她的房子太小,住不下。婴儿床、婴儿澡盆、婴儿手推车这些大件,也得提前买好,趁现在手脚还灵便。她大学念经贸的,算没白念。发现自己需要独自一人应付这件事情,她第一反应就是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钱,以及未来三年内所有可能的开销。她可没时间哭。
她当然也想过向男人求助,可她又不愿撒谎。跟任何一个男人一口咬定他就是孩子父亲都是危险的,万一生出来货不对版呢?三个人都不肯认这个孩子固然很糟糕,但更糟糕的是,万一三个人都愿意出面认这个孩子呢?那时她又该怎么圆场?
大毛每天到病房点卯,他怕天稚营养不够,不让她吃医院的饭。这一天,他拿了洗好的保温饭盒回病房,对天稚说,我刚在楼道里看到一个人,好像你那个留学回来的同学,佩佩。
天稚卧床卧出霉来,马上站起来,趿着拖鞋就往外走,被大毛拉住。说,你别去,她老公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