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骅完全被疼痛这个魔鬼攫住了。她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双手紧紧拉住床栏,左翻右滚。老朽的木床经不起她疯狂的力气,摇得几乎散了架。她从床上滚到地上,被麦芽连推带拉地弄上床,又滚了下去。
她声嘶力竭地大喊:“妈妈,救救我啊,我要死了!妈妈,救救我啊,我要死了!”疼痛每过几秒就凝聚成一个波峰,然后缓缓
满衣物的木桶,另一只手拿着搓衣板和棒槌,这些陈旧的木制家什散发着和生活一样暗淡的气息。
之骅在河边停了下来,雾大得什么也看不见。那是十月的浓雾,夹带着初起的侵人的秋气,一种寒冷寂寞的气息就那么不由分说地铺满了整张河面。她终于站到了那块熟悉的青石板上,困难地蹲坐下来。对七个月的孕妇而言,这是个高难度动作。她小心翼翼地蹲坐着,把衣服一件件从桶里拎出来,浸到河水里,再铺到搓衣板上,一下一下地捶打起来。
砰——砰——砰——,沉闷而响亮的敲击声沿着河面辐射开来,又被浓雾吞吃进去。二十二岁的之骅坐在河边浣洗衣衫,只有孤独的敲击声陪伴着她。浓雾渐渐散开,清澈的流水显现出来了,不远处村子的轮廓显现出来了。这是县城边缘一个极小极小的村子,散落着七八户人家。
就在她洗完衣服收拾好木桶、棒槌、搓衣板准备回家时,忽然一阵头晕眼花,脚底下的青石板开始摇动,她仿佛不是站在石板上,而是站在一堆浮动的絮状物上。刚才的浓雾此刻似乎聚拢在脚底,她一头栽进了雾里。
河水不深,水流也不湍急,可那刺骨的寒冷伴着恐惧一起袭击着之骅的肉体。她挣扎着重新爬上青石板,挣扎着挽起那桶沉甸甸的衣服,另一只手拿着搓衣板和棒槌,蹒跚着往村里走去。
快到家时,碰到了房东麦芽。麦芽是三个孩子的妈妈。这个好心的女人大惊小怪地夺下之骅手里的东西,帮她脱下又湿又重的裤子,把她赶进被窝里。
麦芽很快就用粗瓷碗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东西进来,是为中秋节备下的劣质烧酒。她把酒端到之骅跟前,让她喝下去。之骅浑身哆嗦,嘴唇青紫,毫不犹豫地一仰脖灌下一大口烧酒,心中立即有一团火砰地烧起来。
这酒还派上了另一个用场。
当晚,之骅腹痛如绞。她抱着肚子,先是克制地呻吟,继而满床打滚,身下有液体汩汩流出——羊水破了。
“要生了要生了,这才七个多月就要生。”麦芽一边唠叨,一边赶紧叫她丈夫去大队部给乔木林摇电话。乔木林在县城医院工作,离村子有二十多里地,只有星期天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