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骅把田四放在床上。秋园站在床边看了半天,心一横,牵着之骅的手去向杨桂生夫妇告辞:“托拜你们了。”说完一转身,逃也似的出了门。
之骅走在前面,秋园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之骅一回头,看到秋园正在揩眼泪,那条白底带花边的小手帕揩得湿漉漉的。她连忙对秋园说:“妈妈莫伤心,隔一个月,我们就来看田四。一个月,一天也不能多。”
回到家里,赔三可怜兮兮地坐在门槛上等她们。秋园走进房里,仁受问:“送走了?”
秋园说:“送走了。”
没有了田四的家好冷清!一家人就像失了魂,不说话,不做事,呆呆地坐着。
带赔三或田四做崽,好话都讲尽了。
仁受和秋园当时没答应,直到他们走了,才慎重商量起来。商量来,商量去,秋园也松了口。俩人都认为,杨桂生夫妇都四十出头了,应该是真心想带个崽传宗接代,要是不把崽当人看,又何必要带呢?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也实在可怜。要是带过去,吃得饱、穿得暖,又有书读,倒是件好事。
仁受说:“如果真心要带,肯定还会来,再来就答应他们好了。他们也是一片好心。”
过了五六天,杨桂生夫妇果真又来了,看样子是真心诚意要带个崽。秋园对他们说:“两兄弟,随你们选一个。”
田四还不到两周岁,会走路了,特别爱笑,一笑起来两眼弯弯,十分好看。杨桂生夫妇说:“小的带得亲,大的怕带不亲。”就选中了田四。
五岁多的赔三坐在地上,把父母和之骅平时给他讲的故事画在一张纸上,因为
他们回去时,秋园小声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都是一家人了,田四过去了,请你们好好待他,以后送他读书。过几天我自己送过去。如今你们就带走,怕他哭,一哭我又心软,舍不得了。”
几天后,秋园用一块旧布包了田四仅有的几件换洗衣物,要之骅驮着田四,说是去杨桂生家里。
二十几里路,之骅和秋园轮流驮着田四。之骅不时从路边摘些野花逗他,田四笑个不停。秋园心事重重,一路上时不时地重复着:“田四,乖乖崽,妈妈是冇得办法才走了这步棋。”
中午,杨桂生的堂客炒了一桌好菜,有鱼有肉。之骅仔细地喂着田四,心里好高兴:以后田四有饱饭吃了,有好菜吃了,不用再打饿肚了。秋园动了几下筷子就放了碗。之骅一看,她眼里全是泪。见之骅看,秋园赶紧别过脸去。
吃罢饭,之骅带着田四玩了一阵子,然后抱他坐在椅子上。田四乖乖地在之骅怀里睡着了,睡着了也一副笑微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