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们都是出租。朱吟翁把厂交了出去,自己就简直不管,按月收五百两的租金。我呢,照常管理厂务,名目是总经理,他们送我薪俸;外场当我还是老板,实在我件件事都得问过王和甫,——这也不算什么,王和甫人倒客气,够朋友!我的厂房机器都不算租金,另是一种办法:厂里出一件货,照货码我可以抽千分之十作为厂房机器生财的折旧。这都是他们的主意,你看,他们多么精明!”
“你那样出租的办法,我就十二分赞成,赞成!”
周仲伟猛的跳起来叫着;他的希望又复活了,他又能够笑了。但是朱吟秋在旁边冷冷地给周仲伟的一团高兴上浇了一勺冷水;他说:
“恐怕你马上又要不赞成,仲翁!你猜猜陈君翁是多少薪俸?二百五十块!管理一座毛三百工人的绸厂总经理的薪俸只有二百五!吴老
孔,我是有这意思,就不知道他们怎样。哎,朱吟翁,陈君翁,你们两位跟益中公司合作得很好,你们看来他们买不买我的账呢?”
“哦——仲翁打算走这一着么?你是想出租呢出盘呀?他们可不做抵押!”
陈君宜慢吞吞地回答,望了朱吟秋一眼。然而周仲伟这番话却勾起了朱吟秋的牢骚,并且朱吟秋生性多疑,又以为周仲伟是故意奚落他,便皱着眉头叹一口气,不出声。
“都可以!都可以!反正大家全是熟人,好商量!”
周仲伟连声叫起来,仿佛陈君宜就是益中公司的代表,而他们这闲谈也就是正式办交涉了。陈君宜笑了一笑,觉得周仲伟太喉急,却也十分同情他;因此就又很恳切地说道:
“仲翁,你总该知道益中公司大权都在吴荪甫手里罢?这位吴老三多么精明,多么眼高!你找上门去的生意,他就更加挑剔!要是他看中了你的厂,想要弄你,可就不同了;他使出辣手来逼你,弄到你走头无路,末了还得去请求他!朱吟翁就受过他的气——”
“你还是去找东洋大班罢!跟吴老三办交涉,简直是老虎嘴里讨肉吃!”
朱吟秋抢前说,恨恨地叹了一口气。
周仲伟一肚子的如意算盘统统倒翻了。他涨红了脸,两只眼睛睁得铜铃那么大。本来他和那东洋大班接洽在先,为的条件太苛刻,他这才想到了益中公司;现在听了陈君宜和朱吟秋的论调,他这一急可不小。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不能够哈哈笑了!然而他还没绝望。只要经济上他有少许利益,受点气他倒不介意。他抹去了额角上的一把汗。哭丧着脸,慌慌张张又问道:
“可是,陈君翁!出租是怎么一个办法?你们两位的厂都是出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