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春光,却将到尾声,岂可随便辜负了?况且初来乍到,正该趁机踏勘一番。那小红娘又是个闲不住、好生事的。于是在这天早上,便竭力怂恿小姐,对莺莺道:“小姐,小姐,你看这屋外春景可美着呢!我们何不出去走走,看看景,散散心,太好玩了!小姐,我们去吧!”
莺莺的心情却不像红娘那么无忧无虑,不烦不恼,她的内心深处,正隐藏着一种无人可诉的幽怨——父母给她订下的那段极不般配的亲事。随时都在希冀着挣脱这看不见的束缚,冲决这摸不着的牢笼,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追求幸福的生活。可是,这幸福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更不敢果断地违反从小接受的那种严格家教。身处在官宦贵族的家规管束下,她短暂的少女时代就要消磨殆尽,可却没有一点自主的权利。所以,来在这门掩重关的萧寺之中,面对清雅的住室和一点一点流逝的大好韶光,她只觉得压抑和苦闷,似乎对一切都不大感兴趣。现在红娘要她到花园里去走走,也提不起兴趣来,就说道:“不去!”
红娘一团高兴,却被小姐一瓢冷水,心里着实不舒服,但是,她非常了解小姐的脾气,嘴里说“不”,心里已经动摇了,只要跟她软磨,她就会被说服的,于是说道:“小姐,坐了那么多天的车子,闷得发慌,也该散散心,小姐,去吧!”
小姐给红娘一说,心就活动了,说道:“既然如此,待我去禀告母亲一声。”
红娘一听就觉得不耐烦,抢白道:“小姐,你又来无事生非了。若去禀明老夫人,又是这个不可以呀,那个不方便啦,岂不是自找麻烦!反正是自家的院子,又不是到大门外边去抛头露面,用得着去禀明吗?”
莺莺道:“这是礼数,圣人说过:‘父母在游必有方。’怎可随便出游?”红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小姐,你又来了。真像个穷酸秀才。圣人说得是‘游’,我们是去散步,这是两码事儿。”
二人正在辩论之际,忽听门外春香叫道:“红娘,老夫人命你陪了小姐,到佛殿去随喜。”
红娘一听,打从心底下高兴出来,连忙回答说:“春香姊,谢谢你。我和小姐就去。”说罢,对莺莺道:“小姐,怎么样?这下可放心了吧。”莺莺笑着骂道:“傻丫头,就你乱起劲。”说着准备出门。
只见莺莺今天是家常打扮,头上青丝挽了个螺髻,翡翠玉簪拴定,髻前插一根珠凤双股步摇钗,薄施脂粉,淡扫蛾眉,穿一件淡湖绿杭纺对襟大褂,月白云绸百褶湘裙,凤头弓鞋,更显得清秀雅致,人淡如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