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没有人猜到,杜明棠倾中州朝廷内阁六部之力,趁此之机裹挟萧亦然血洗秋狝,令其犯下九死难偿的大过,压住铁甲军借此反叛的旗号,名正言顺地除掉雍朝第一篡权佞臣。
万事俱备,东风却卡在了最该举刀相向的小皇帝这里,风灭止戈。
沈玥看着帐外的疾风骤雨,形容凌乱仍带着几分惊恐的众臣,满腔怒意消散几分,他扶着桌案缓缓站起身。
“朕……”
沈玥声音哽住。
沈玥深吸一口气,继而敏锐地从这三言两语的回禀里察觉到了这一场政变的关键——落在无名火里的文渊阁印。
“将杜英提到朕这里来,烦请少师回去告诉元辅,不管他和仲父达成了什么一致,闹出这一场清洗也好,屠杀也罢,朕都绝不认可!也绝不会按他想的那条路走!若定要处置仲父,那元辅、还有朕……也都是同谋,当同罪论处!”
“……”
站在堂下的季贤闻言错愕地抬起头,他出身寒微,才高卓绝,入仕便拜入杜明棠的门下,得元辅提携,掌都察院纠劾百司,出了这样的大的官司,季贤脸上的黑灰都还未来的及擦,便赶来了王帐议事。
季贤曾做过几年的天子少师,说话也毫不避讳,当庭质问道:“即便是围场中铁甲军作乱谋害天子一事尚有待商榷,可武扬王纵火焚院是众目睽睽,臣等亲眼所见,武扬王霍乱朝廷,行此等谋逆之举,本就应杀之以正社稷!陛下包庇祸患,此非为君之道!”
他闭了闭眼,尽是萧亦然浑身鲜血倒在他身前的模样,心脏塌下了一个洞,撕扯着寒凉的冷风。
他仲父拖着自己只有一个胳膊能动的身体,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生前身后名全都搭了进去,又一次背上了弑杀的罪孽,才堪堪将这倾覆的朝局扭转过来……眼前的这些堂官,这些个青天大老爷们才能留有一条命在,才能张开这张利口,才能站在这里,指责他的不是,要杀他的性命。
为众人抱薪者,冻毙于风雪,困厄于荆棘,甚至就连落在他身上的每一片雪花,都充满了恶意……
沈玥紧紧绞握着双手,生出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他恨自己晚生了二十年,天门之变的时候,没能站在他的身前,
沈玥心头冒火,扬起手中的那份*员名单,在空中打了个旋,狠狠地砸到了地上,打断了他的话。
“方才南苑大乱时,无一个人敢向仲父举刀,这会儿却来拿天子之道向朕施的哪门子压!逼朕杀了仲父吗?朕就明着说,绝无可能!”
……
天子盛怒,帐内一时静谧。
帐外,bao雨如注、席卷阴云,沉甸甸地压在众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