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知道。”
萧亦然知道他还在介意箭术的事,复又说道:“不能两全时,无可奈何事,的确难捱。陛下可以不必受这种苦,这样很好。”
沈玥轻轻摇摇头,缩进水里。
“沧云关城破的时候,我跟着袁小将军躲在一处小院里,我们俩趴在院墙上,看到一个小姑娘,腿受了伤,跑不快,后面的鞑子马上就要追上她了,手边是仲父留给我防身的弓箭。”
“他们离我很近,我又在暗处,居高临下,鞑子没有丝毫防备,我自幼时师傅便带着我在校场射过很多次靶。我没有任何……
萧亦然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人拉起来,在他脑袋上罩了块浸了凉水的帕子。
沈玥窝在角落里,头也不敢抬,仔细着腕子上不能沾水的红绳,举着右手一个人垂着头闷闷地憋了许久,方才没头没尾地冒出句话:“仲父……你有过失手的时候吗?”
“很多次。”萧亦然平静地说。
沈玥诧异地抬起眼睛看他。
隔着水雾和热气,萧亦然居然莫名地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感情在小皇帝这儿,他还真是什么战无不胜,无所不能的家国栋梁。
前一后地走着。
内营的王帐里引了海子的水,烧的滚烫,氤氲着浓郁的热气。
沈玥推开门,便停了脚步,顿在外头。
萧亦然径直走进去,上手拆开腰带,墨色外袍滑落,露出一段修长的脊背。
隔着朦胧的雾。
“臣并不聪慧,天赋也是平平,习武力气不够,背书也要记很多次。那些陛下看过一遍就能背诵的策论,臣在幼时要抄写很多次,背诵整夜,才勉强可以记住。每次教习先生考试,我都是最差的一个,要被罚站到走廊里去听书。”
萧亦然坦诚地对上沈玥吃惊的眼神。
“萧家一门三将,父亲在我这个年纪,杀进了金帐王庭。大哥十四岁初次带兵,便火烧鞑挞连营四十里。而我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在战场上扛好我的旗子,更遑论能望其项背。所以陛下问我是否有过失手的时候,很多次。多到犹如繁星,根本数不清。”
沈玥从未听他讲过这些,他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落回到水里。
沉默了片刻,沈玥犹豫地开口道:“仲父……这么说是不妥当,可朕从未有过未竟之事。那些常人眼中看起来很困难,很复杂的事情,朕轻而易举便可以做到。”
似乎又清减了些。
背部薄的紧,绷着的线条微微起伏,如墨的长发飘扬落下,挡住了横竖错乱的伤疤。
沈玥喉结滚动,咽了下口水。
这可真是……比射箭还要命的事。
他手脚僵硬地掉进水里,整个人皮肤烫的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