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乐原本亦步亦趋行上前,临到头嘴咧,嘿嘿傻笑几声,跑几步屁股坐在那人对面,露出口白牙。
“哟,姑祖母!今儿个真巧,您也来这赏雪看梅呢!”
如果这片桃林里有第三人在场,同时还知道这二人身份话,恐怕口气提不上来,就给不明不白往生。
但好在这地儿除她们,没有旁人。
帝盛天眼皮子都未抬,只定定看着石桌上棋局,握棋手凝在半空。
走。
年纪大,经历事儿多,总是喜欢悲伤春秋。
那时候,九华山帝家坟冢前,帝盛天看见她时又是何般光景呢?
她不是菩萨,着实猜不出来。但……却永远记得帝盛天眼底转瞬即逝惊喜珍惜。
哪怕此后朝夕相处三年,她再未见过帝盛天个笑容,可任安乐知道,帝盛天待她,如对待当年唯子侄——她爹帝永宁般用尽心血。
任安乐自感被冷落,撇撇嘴,朝棋盘边上指指,“咯,下这,下这,以己为饵,诱剿敌军……”她来兴致,连连督导,“再下那,咱们来个空城计,整死那些贼嘎子!”
她这个姑祖母被世人传得跟神人般,武功谋略,医术兵法皆冠绝于世,可唯独下得手臭棋,且喜欢关在家里个人磨练,这些年头,硬是没有半点长进。
哎,这个世界果然是公平啊,哪里有那十全十美人,不过是吹出来罢。任安乐越想越沾沾自喜,瞬时,棋盘上只瞧得见任安乐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两只爪子。
帝盛天被挤兑得不剩半点城池后,总算抬眼,望着整个人快趴上石桌任安乐,挥挥手,呵斥,“观棋不语真君子。”
“这叫啥对弈啊,不就是您个人闲得无聊找点乐子,来指点指点,也好让您破这局。姑祖母您说,是不是?”任安乐笑嘻嘻抬头
任安乐如今就是副花架子,拿剑吓人或是对付些宵小还成,遇到高手准露底,她爬足足大半个时辰,才望见山巅小寺角,眼睛亮,气呵成小跑半柱香到山顶。
许是这几日大雪,涪陵山清冷异常,她步履未停,走进梅花林,远远望见林中空地石桌旁端坐人影。
那人手执棋子,凝神观局,身墨黑长袍,衬得头白发格外显眼。
哦,任安乐突然想起来,洛家大叔说过,姑祖母这头白发不是在太祖去世时染白,而是很多年后她出现在九华山,对着帝家坟冢,跪着半月未动,朝夜轮回间,自此,发白如雪。
洛大叔说,这是姑祖母对自己惩罚。这世上已无人能谴责帝盛天,唯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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