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么深重的自责,以至于严旻竟肯在失去意识的时候,仍然将我放在他的身边。是不是即便我趁他之危,将他手刃,他也不会怪罪我什么?好像只有这样,那长久折磨他的自责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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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匆匆地赶回了严旻的寝殿。
这里还与我离开时一样,好像一切纷争和混乱都被隔离在外,于是只给寝殿内的人留下了寂静与那袅绕的药香。
刹那间,我忽然想到,严旻的亲卫将一切不安定因素都排除在外,不让他们接近严旻——可我呢?严旻为什么如此信任我?
即便在我与他历尽了生死的磨难后,莫非他认为,我还是过去那个深爱他的、无限包容他的晏问秋,因此,便放心地将咽喉和弱点,bao露在我的眼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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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严昶竟然反了。
那茶肆射来的暗箭,薛府门口的惊马,熊熊燃烧的烈火,死不瞑目的刺客……我几乎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我想起那接二连三针对我,亦或是说针对方池宴的暗杀,都是出自严昶之手。杀死一个京城的平民,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我就是晏问秋本人借尸还魂——他只需要方池宴的尸体,一具与晏问秋相似的尸体,想必能够给严旻本就脆弱的身体带来一记沉重的打击。
——然后,他们便能趁虚而入,弑君夺位。就像现在这样。虽然他们没能有机会杀掉我,严旻却先一步倒下了。
他就那么自信,自信我这个前世被他亲手毒杀的爱人,不会对他恨海滔天,在他病危垂难之际,将他亲手杀害报仇雪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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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的。
障目的迷雾终于从我眼前散去,我突然分明了,严旻那双悲伤的、温柔的眸子中,蕴藏的最深的情绪。
不只是哀痛,不只是愧疚,不只是后悔。是……自责。
于是,大军压境,朝着皇城浩浩荡荡地迫近。
可我又想起纪远对我说的,那六皇子昭告天下的檄文——“矫诏弑君”。这当然是严昶为了师出有名杜撰的罪名。他天生身体残缺,无法继任大统,身为肃宗亲子,竟眼睁睁看着皇位旁落,一定心有不甘。
但我猛然意识到,肃宗多疑,晚年也牢牢把控着权力,以至于几个儿子都身死于夺嫡的纷争之中。这样的帝王,怎么甘心最后将皇位传给一个藩王的子嗣?岂不是一生经营,都给他人作了嫁衣?
一些过去被我忽略的细节终于浮出了水面。我隐隐约约觉察到,这件事的真相,一定与前世我被严旻毒杀的谜团有关。
可真相到底如何?如何阻止六皇子?这一切都只能等待严旻醒来才能揭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