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音怕他丧失求生之意,掏心掏肺地劝:“你别说话了!你要活着出来!你这条难走的路已经走到一半了!满城的百姓都靠着你,你死了,他们怎么办?!你要是就这样撒手了,还想见茂广林谈改革之事呢?你往下八代都见不了他!”
周鸿音微微侧开身子,让底下的人把横梁
直到很多年后,他终于认识了字,他才知道那本书是当朝内阁首辅茂广林的文记。
他靠着揣摩字句之意,终于从秀才爬到及第,从及第站到了京城门前。
他拦下茂广林的马车,跪地叩首,祈求拜入茂广林的门下,祈求他能施舍一点善意。
寒门难出贵子,陈聪不愿跃龙门,他要回到暨南,回到寒门。
他告诉茂广林,他要干一件大事,他要颠覆权柄对贫贱之流的压制,他要疏通暨南乃至天下书生的路。
陈聪的目光虚浮,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漫长又坎坷的读书路。
那时候他还小,小山村里没有学堂,他年迈的老奶是靠唱死人板哭丧维生的。
她听村里人说,镇上的大户人家死了人,她为了多换两个钱,在寒冬腊月里走了一天一夜去敲门。
家主为了积德,便许给她一个哭丧烧纸钱的活路,她哭了三天,终于得到了一点恩赏——一碟茶酥。
她偷偷溜进主家少爷的书房,偷了一本不知什么书,把书页撕下来包在茶酥外头,就这样夹带着回了家。
“回去吧。”那时候茂广林连车帘都没掀,“时机不到,你且再等等。”
陈聪失望而归,然而半月后任职书下来,他被茂广林面圣保荐,推举成为了暨南按察使。
他从未忘记茂广林的话,他还记得那些秉烛夜读的日子,还记得茂广林马车车辙上的花纹。
而周鸿音带来的茂广林写给他的那封信里只有短短一句话——时机到了。
“天意如此!”血沫子从嘴角流到下颌,雪水从断木上往下滴,陈聪大笑起来:“小将军,天意要我不忠,三驱以为度,他偏偏要绝我气数!”
陈聪在村口提着火把等她,她一见到陈聪,就把怀里冷透的茶酥掏出来塞给他。
他们在寒夜里一同咀嚼干硬的糕点,奶奶借着火油的光把揉皱的纸一页一页地摊平压实,再小心缝回去。
那些书页上全是油渍,连字也花了。
“要读书。”他奶奶那时候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她指着那些书页,跟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望山,只有读书,才能走出去。”
他的字是望山,是他奶奶求了一个路过小山村的秀才取的。陈聪不喜欢这个小字,望山望山,他寒窗苦读好多年,也望不穿延绵起伏的巍峨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