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蒙恩很喜欢那些鱼,所以家里再也没养过鱼。
水箱空置,可程启元喜欢看水里漂浮东西,总会把它灌满。
就像多年前,妈妈带他去参加婚礼,奶油沾到裤子上,他在三百多个宾客面前,把自己脱个精光。前几天在体育馆,他还是这样。
这多年,周围人都长大,只有他们家,成不变,暗无天日。
他把捞出水箱里乐高,冲着卧室门大叫:“程启元!给出来!”
程启元参与对话,语气却像是自言自语:“是哥哥生日。”
真巧,程蒙恩和叶庭生日相隔不远。
与叶庭大操大办、广发请帖阵势比,程蒙恩生日着实惨淡。
高二个月才放两次,好不容易生日碰上大周末,能放松两天,家人聚在起吃个蛋糕。十八岁,是个值得纪念日子。
程蒙恩放学回家,刚开门,就看到水箱里飘着几个玩具。
叶庭生日天天临近,文安苦恼不已。
他知道叶庭在自己心里特殊地位,也知道自己对叶庭心思,生日是绝佳时机,他可以借机表白,也可以送些特殊礼物,婉转地吐露心声。但他不想——也不敢——打乱这段关系,它太完美,严丝合缝又温暖熨帖,他怕轻轻动就会扯开裂痕。
也许有这份苦恼加成,髋关节痛感天天清晰起来,逐渐到影响睡眠程度。文安有时会在夜里惊醒,辗转反侧,想起孤儿院里时光。
那时他睡眠也断断续续,有时是因为噩梦,有时是因为腿痛。五年,这五年生活太幸福,他还以为不会再有失眠夜晚。
他顶着疲惫黑眼圈,恹恹地上学。好在神智没有完全湮没,还记得拿上要送给程启元绘本。
不是普通玩具,是乐高机甲。
他最喜欢乐高机甲。摆在玻璃柜里,用锁锁上,不准人动乐高机甲。
在妈妈省吃俭用,分钱掰成两半花日子里,难得有次满足他请求,买乐高机甲。
程蒙恩盯着漂浮在水里乐高,按捺住喷涌而出怒火。
之前水箱里是有鱼,但程启元喜欢往水箱里丢玩具,他恐龙、战车、积木,全被丢进去过。劣质玩具油漆不太牢固,没过多久,鱼就被毒死。
到教室,他发现,失魂落魄不止他个人。
程启元眼下有同样浓重青黑,目光呆滞,神情飘忽。好像人在学校,却把灵魂落在某个角落。
文安打个哈欠,趴在桌上,侧着脸问:“你也睡不着?”
程启元神智还没归位,朝声音来处望眼,说:“上周。”
“上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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