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顿,又柔声道:“你说过……会依。”
雒易周身颤栗,咬紧牙关,站许久许久,低声应句:
就算将雒易这个人、这条性命,都送给他去算计,也无妨。
沈遇竹没有等来他回答。
他受剑创之后,直争分夺秒绸缪谋划,耗费大量心思,始终未曾好好休养过日。如今身负重伤,接连奔波颠簸,新旧伤患交叠,疮口破裂,血流如注,支持到现在,已然是强弩之末。
此刻见到雒易终于脱困,不由心神松弛,周身疲惫虚弱没顶而来,神思涣散,几乎再睁不开眼睛。
雒易觉察到身后沈遇竹声息越来越浅,忽然心生警觉,低低唤声:“沈遇竹?”
,不时还能听到被压断肢体士卒在那侧哀哭和呻吟。雒易充耳不闻,深脚浅脚地踏着松软深陷雪,走得缓慢而稳定。
沈遇竹伏在他身上,忍过阵阵眩晕,勉力开口道:“继续往西走……你人手在下处谷地等着你。”
雒易道:“知道怎走。你闭上嘴,省点力气。”
沈遇竹无声笑笑,勉强睁开眼,看到雒易漆黑眉峰上凝着层薄霜。他在他耳畔轻轻笑道:“偶尔信次,还不赖罢?”
“没有信你。”雒易倔强地说,“你也不过是孤注掷,侥幸赌赢而已!只是……只是……”
他心头砰砰直跳,正准备停住脚步,查看他伤势,却被沈遇竹轻轻伸出手,掩住他双眼。
“没事……”因为倦怠,沈遇竹声音显得分外沙哑温柔,轻声道:“只是……有点困,先盹会儿……”
这寥寥几句,说得虚弱无力,要深深吸口气,才能吐出下字。
雒易伫立原地,浑身阵阵发冷,声音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沈遇竹,你——”
沈遇竹察觉到他颤栗恐惧,不由强硬起声调:“雒易,不许停下来,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告诉沈遇竹,在被强兵围追堵截那刹,前后左右都是绝路,他心中却始终片澄明冷静,不曾对沈遇竹指令起过丝犹疑。
那并非是因为他信任沈遇竹智计得,定能教他们绝处逢生,化险为夷。
他自己心智既高,城府又深,历经过至亲骨肉背叛,迄今为止,日日夜夜都是在算计与被算计之中生存,从未学会全心全意信任个人。
何况,“信任”是太过脆弱情感,总会有因背叛和欺骗而崩毁日。
但假若这个人是沈遇竹……那,哪怕不能够绝处逢生、化险为夷,哪怕是被欺骗,被背叛,只要沈遇竹让他前进,他便绝不会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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