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易怔。沈遇竹抬起眼来,微笑道:“她说,当年越国战败于吴国,为避免遭受覆国之难,越王勾践亲身入质吴国。勾践原本是年少桀骜、血性勇武之人,却不得不摧折身傲骨、煎熬满腔血性,忍受种种不堪言说苦难和屈辱,为夫差当牛做马,为取信于人,甚至……亲尝夫差粪便,更眼睁睁献出自己妻女供吴人*虐……”
沈遇竹不忍卒言,慢慢低下头去。雒易神色不动,冷冷道:“所以呢?”
沈遇竹道:“钟离春让人转告,说历经苦难屈辱之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即便可以成就番辉煌事业,却也永远丧失赤子之心,成为刻薄寡恩虎狼之徒。她说,帝王心性,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若矢志追随又不能保持距离,终不免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她还问——究竟是想做文种,还是范蠡?”
雒易纹丝不动,冷冷道:“你如何回答?”
“说,自然不愿做文种,但也不愿做范蠡,除非……”
桀骜不驯烈马颠落在地、摔断骨头,倒不如趁早给这匹马束上笼头。如此来,才能真正放心地驾驭它。”
沈遇竹噙着惘然笑意,微微侧着头,若有所思地望向他。雒易面容在尚未点烛空旷室内模模糊糊,像是缕似有似无檀香。他忽然开口道:“她也是这说。”
雒易怔道:“谁?”
“钟离春。”
雒易不自觉轻轻屏住呼吸。沈遇竹俯**点起灯烛,将火引在唇边吹灭,悠然道:“准确来说,是钟离春身边亲信女官。正如你密探向你汇报那样……”他面说着,抬眼含笑望他眼,显然对雒易暗中安插密探在自己身边这件事,不但心知肚明,而且处之泰然。稍稍顿顿,又继续道:“那日和端木在宋国商讨止战事宜。钟离春派人改装易容、夤夜来访,确实出乎意料之外。但仔细想,钟离春此举亦有必然之理。论派系,你是姿硕夫人所举荐人。若齐国战败,钟离春有失国之难;若齐国战胜,她也将面临被政敌排挤、大权旁落危险。在此关头,自然会用尽切手段,争取所有可能获得奥援。”
“除非?”
雒易道:“你既然明白她用意,为何仍旧与她使者相见?”
沈遇竹道:“钟离春是同门师姊,没有闭门拒绝理由,何况,也有需要向她探听信息。”
他顿顿,低声道:“即便希望渺茫,仍旧不想放弃……找寻山长下落。”
雒易道:“除却青岩府旧事,她和你说些什?”
“她和说勾践复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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