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竹极自然地取代他随扈,推着他轮椅往前走去。他简要汇报军中粮草后勤状况,又道:“冯搴也醒过来。”
前些日子,齐军接应队逃难至此流民,为首竟是众人以为早已殒命在棘丘之战中冯搴。他状态实在太坏。负伤饥馑还是其次,最严重是精神上折磨,支撑着将百姓安全领进城内,他便颓然倒下。昏昏沉沉地病五六日,醒来便是惊悸嘶喊。直到前日才稍稍清醒些。他还认得沈遇竹,慢慢述说些前因后果。原来首阳岭败后,他虽侥幸未死,却始终自认为是齐军战败罪魁祸首,满心只想着死守棘丘,殉国以偿。半途上却被同门师兄找到,极力阻拦,劝他保全有用
戒心。”她紧紧绞起双精致长眉思索许久,终究极厌烦地甩手道:“这封信由你来写吧!想起他面目,只觉恶心得很!”
幕僚笑道:“夫人请再忍耐片刻,如今对他空口允诺,吹得如何天花乱坠都无妨……”他低声道:“待们利用他赶走燕军,再派人彻底结他,届时夫人再另行扶持储君……”
姿硕夫人听着心腹在耳畔切切低语,美丽面庞上终于浮起宽慰舒然微笑:
“……惟其如此,方能消心头之恨。”
前线莒城齐军主帐之内,雒易听着来自即墨密探奏报,噙着讥诮微笑,道:“她果真如此说?”
密探跪地毕恭毕敬道:“字句均已禀明君侯,不敢有瞒!”
雒易轻扶额角,发出阵低沉森冷笑,低声自语道:“真是知子莫若母……”
挥手令密探下去领赏,雒易独处帐中,手中紧紧攥着那封太后亲手誊抄信函。他知道,其中定然充满他盼望已久、来自太后言辞卑下谄媚和讨好。不知为何,却怎也提不起兴致拆开阅。
他策动轮椅,往帐外走去。时值秋初,日光渐短,才到申时,四野便沉沉地暗下来,灰白天,荒漠地,涣漫地连成片,竟让人有股渺小冷意。雒易收敛心神,满心盘算着今日有哪些未竟军务,可供自己全神贯注地料理番。但当随扈跟上来,请示他去往何处时候,他不假思索便开口道:“去辎重营。”
走到辎重营,正看见沈遇竹翻着粮册,倾听粮官说着什。瘦小黎黑粮官紧皱眉头,不住地搓手叹气,显得既是忧愁、又是焦灼。却见沈遇竹沉稳地说几句,伸手按按他肩膀。粮官点点头,稍稍定下心来,转身正要去布置,却看见不远处雒易,忙不迭行礼。沈遇竹也看见他,眉目舒展,举步朝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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