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竹语不发地起身,将他赤裸双足揽入怀中。
那骨瘦玲珑又细腻冰凉脚趾,让他觉得自己正握着把清秋溪底白石。
人与人之间是如何相识并进步相熟,这可能是个有趣论题。沈遇竹曾认真琢磨这些技巧,幻想自己有朝日也能成为个世故老练成人,可惜,现实总是事与愿违。第次相见之时,众人都像他样沉默寡言,甚至比他更自矜更冷淡,谁也不肯开口以免自己看上去像个过度热情傻瓜,但等到第二次相聚,许多人或是成为焦不离孟密友,或是分化出针锋相对阵营,而沈遇竹却无所知,困惑不已。对于幼年沈遇竹来说,除他自己,其余人类都危险而难测。他小心翼翼,避开所有人,就像山里夜枭与狐狸。他躲进深山密林,凝视着清溪之上自己倒影。少年容颜是属于古典贵族,宽阔额头,挺拔鼻梁,黑而疏漠双眼,丰腴而文雅嘴唇,唯缺点就是下颌生得太过优柔。他与麋鹿猿猱对话,或是长久地沉思,并衷心地期望,自己永远都无需求诸外物,哪怕就此孑然生。
然而秦洧可不关心这个。二月,他握着卷百草经去山里采撷兰芝,满不在乎地从沈遇竹身上踩过。那时候沈遇竹正在株香樟树荫下午憩,被惊醒很久才意识到痛。他惊恐地望着身侧少年,秦洧拿着本书,俯身对照脚边植物:
“喏,这株
“你只有十二岁,年轻,健康,衣食无忧。你怎能知道什叫死亡?更重要是,为什你会想要知道?思考何谓死亡问题,难道能使你免于死吗?”
“当然不。”沈遇竹愕然道,“只是自然而然地——想要解……些不能知晓事。”
秦洧轻笑道:“自然而然?口误之下亦藏着隐秘愿望,让你深更半夜不能成寐东西,你想要推说它不过是偶然?照说,不能弄清自己内心深处愿望,你就永远别想绘出真正地狱图。”
沈遇竹着恼又困扰看着他,“那,你认为是因为什呢?”
秦洧琥珀色眼睛看着他,掩唇打个呵欠,眼里泛出莹润水光。
“困啦,”他说,“你生火吗?”
沈遇竹无奈地看着秦洧自顾自地褪下外袍,爬上他床:“请随意,不用理会。”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沈遇竹已然吹熄烛火。
沈遇竹上床,仰面躺好,两手交叠放在腹部。他听到身侧秦洧窸窸窣窣,番辗转反侧之后,转身坐起来。
“怎?”沈遇竹问。
“脚太冰。”秦洧抱着膝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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