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是他竟未从自己敌手脸上看到滴眼泪,太平没有哭,薛崇简也没有哭,他从前直是宫中娇儿,不是被打几下屁股都会哭?可是现在,他见到只是自己父兄眼泪,是那个他许糟糠之约人眼泪,他明明该是胜者,为什似乎失去最多是他,这不公道。
皇帝在牢房外站许久,终于看到薛崇简按着腹部面现痛楚之色,那个占尽人间风华、长安走马著金鞭少年,终于也轮到他来尝尝人世污秽、屈辱、卑贱、贫穷、孤零、爱别离、求不得,这些凡人日日相伴东西,凭什他就能避免。皇帝知道薛崇简从未有意伤害过自己,却仍是想在他身上倾泻自己二十年来怨恨,那些人都不在,能承担他怨恨只有个薛崇简。
薛崇简自己也觉得诧异,他万料不到这个时刻,他身躯还能如此明晰地感到痛楚。他支撑着最后分力气,将身子挪到墙角去,倚墙而坐,闭上双目静静忍受腹内火烧般痛楚和渐渐袭来虚弱。他忽然明白些佛家所说色相皮囊含义,原来只要有这个皮囊在,他魂魄就不得解脱。他心中倒也并无多少焦急,他知道过不多久,他所有痛苦都会结束。天地最残忍,降下这多痛苦来,天地却又最慈悲,无论怎样痛苦,都有终结之时。如草芥刍狗般众生,所能做,无外乎忍受与等待。
待薛崇简慢慢闭上双目,皇帝抬抬手道:“叫内侍省拨些车马,让他娘子和他起走。嗯,他身边近侍仆婢,选五个跟着,他府中细软,让你人检查下,无违碍可以带些去,大概——”皇帝寻思个数目,道:“二十万钱吧。差不多够安个家。传话给蒲州刺史,不必为他,但他交游行踪定要报与朕知道。”
高力士忙连声称诺,皇帝道:“立刻打发他启程,个时辰后,朕要他出春明门,钱财以后再送去也可。你就办这个事,先不要随朕回宫。”皇帝说着转身便走,高力士又追两步,道:“宅家这就要去见太上皇?”皇帝“嗯”得声,高力士想到他们父子兄弟相见,还不知是什个情形,心中没来由阵酸楚。他张几次嘴,只得向跟着内侍交待:“仔细撑好伞,莫让风雨犯宅家。”
作者有话要说:近日有个人对说,原来他才悟到,人连死自由都没有。人活着也是种坚持,未必坚持得快乐,但坚持至少可以给自己和亲人带来希望。被埋在地下矿工可以坚持那多天,牛郎织女坚持这多年,们也该为些希望坚持下去,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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