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朝尚不知北戬来使所赍之书中写什、正待大朝会上时见分晓,然二府之中却早已为此而起阵阵波澜。
冬日天黑得早,未到酉时皇城中便处处落影,远天青云衬得这片茫茫雪色愈发萧冷。
孟廷辉裹着厚厚绒氅,自东面路踏雪而来,跟着前面为她搬抱书匣小内监入枢府院门。
里面暖意熏人,瞬时蒸化她颊上沾细小雪沫,显得两腮愈发晶红剔透。
她脱氅之时顺势拂拂脸,走去对着屋内几人微微笑下,挨个问过礼来,然后才遣那小内监将书匣放去旁案上。
页,慢慢闭上眼,深吸口气。
今夜才知,当年史馆里修史之臣是这般记叙这些事……只不知,当年那些人心中究竟作何想法?又会不会有人起疑?
平王,平王……真不负其生狠辣之名。
先抚后杀,又将此等大逆罪名栽与四公头上,不过是为要绝这孟姓脉,令天下反臣师出无名,而不毁上皇仁圣之名分毫。
他睁眼,借着即将燃尽微芒又将这最后几段飞快地扫视遍。
这半个月来她时常会过枢府这边来,因是和院内治事老将们早讨个脸熟,对枢府诸务也略略解些,而今日更是正式结吏部那边杂事,将平日里用书墨笔纸也都并带来。
江平抱胸坐在最里面,眼不眨地盯着看那小内监将那个硕大书匣里东西样样摆出来,脸上不由浮起戏谑笑,嘴角两旁亦被带出几条皱纹,冲身边几人大声道:“说,这进士科出身果然与咱们不样。”
方恺闻言回身,打量下,粗眉斜,回他道:“由得你肆言乱道!皇上三日前遣人来要往年北境所兹数十封军文,倘没她帮着,你手下那些个承旨们能半日就誊抄编造入册完?”
孟廷辉只抿嘴笑着,将衣物搁好,遣退那小内监,过来复又冲方、江二人行礼,然后道:“方将军倒叫下官以后再没脸帮忙。二位将军当年领军带兵是何等悍勇,征伐之功又岂是下官舞文弄墨能比得上?江将军方才那话实在是羞煞下官。”
倘是换当今圣上,会不会亦是如此?
不禁又摇头轻叹,虽想知,却不必知道。
而他今夜翻检这满满室旧史,不外乎是为再确认下。
看看自己自幼所知事情,是不是真;看看自己这多年来所准备事情,又是不是对。
景宣元年十二月廿七,正旦大朝会将开三日前,北戬来使抵赴京中候馆,呈国书于二府之前、请为上言;皇上遂遣人迎劳于候馆,议于朝会之上始论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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