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轻轻柔柔,直直敲进他心底。
他起身,脸色转缓,对着方怀及其余几人道:“如她所言,未经先行请旨,今夜来此确是坏规矩。”
屋子人皆言不敢,垂头恭送他出门。
待
他边翻开折子,边低声道:“如此重责,岂容你这般儿戏?罚俸半年,从此夜里不得留院祗候,倘是……”目光在扫遍折子后突然滞,话也跟着顿下,眸子又重新瞥向她,然后才道:“倘是以后再误事,便永不得再入翰林院。”
语气虽寒肃平缓,可捏着折子两指却紧得要命。
她伏身叩下去,开口道:“谢殿下不贬之恩,臣以后在翰林院定当竭力尽心,再不敢犯差半错。”
他看向她身后众人,翻肘立案,指间捏着折子哗地下垂落开来,上面字不算小,足以让众人看清,然后他晃腕,那折子角便挨上案边宫烛青苗,嘶啦下便着起来。
她听不见他开口,便直叩在那里,两手压地方满是碎瓷,扎得她掌心生疼。
从前无经验,也不可能当真会傻到把废稿当成草诏誊抄入宣,而拟好诏书在发往内都堂前又怎会没人再查遍?
但她既已这般说,翰林院老臣们更不会开口相驳——她个人把所有罪责都揽,他们只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说她所言不实?
然而废稿终究是人写出来,纵是因失误而错誊流出,也足以证明翰林院众臣对王奇被罢青州通判事态度。
可他却没法再详究。
她双手直高举着,十指微曲,那封薄薄折子安静地躺在她掌心里,亮白如雪芒,刺眼万分。
方怀突然出列上前,躬身道:“殿下恕臣直言。孟廷辉自入翰林院以来便兢兢业业、恪尽己责,此次誊错诏书事也是偶例,倘是罚她从此夜里不得留院祗候,臣以为过重。”
此言出,其余众人皆是纷纷附和。
她犹然跪着,动不动,额首伏地,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神情。
他看着那折子被火吞噬殆尽,搓搓指尖沾到灰,竟是痛快地应道:“便听方学士之言,只罚她半年俸禄。”
她立时道:“谢殿下。”
他火不仅没有消褪,反而被她这出主动请罪戏码激得更加旺盛,可脸色却已不似先前那黑——他自十四岁那年便入都堂视事,观风起潮涌大小政事无数,又岂是不会演戏之人?
于是他微微扬唇。
然后伸手接过她折子。
心底却是狠狠地道——
孟廷辉,今日你为博翰林院众臣之心而自甘领此乌有之罪,它日可莫要后悔失他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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