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豫燃低着头颅,泪水砸在地上,哽咽道:“卓帅!”
他深知,李惟巽所做所为对于卓少炎而言,不止是谋害卓少炎人之性命,更不止是陪葬戎、豫二州同袍之性命,而是生生断送卓少炎隐忍奋争数年才换得改图大业之良机。倘非后来为谢淖所助,卓少炎又何以能够
江豫燃对着她,重重地跪下来。
他道:“末将自知纵是死,亦偿不得卓氏阖府及戎、豫二州战亡同袍命。但除死,末将不知该如何谢罪。”
卓少炎冷冷地觑着他。
江豫燃道:“望卓帅下军令,治末将死罪。不然,末将唯有自裁以谢罪。”
说罢,他将已脱鞘匕首搁在身前地上,垂首待卓少炎发落。
她怔怔地望着他:“豫燃,你恨……”
捧醲稠苦意在江豫燃心腔内剧烈地爆开,汹涌地侵入他血髓与骨骼。
江豫燃极力压抑着这至苦至涩滋味,退后步,不再看她。他声音极低极哑:“惟巽,恨自己。恨当初无能,不能保你无忧无虞。恨如今大志得酬,而你早已非你。恨虽知你做什,却仍旧无法对你生恨。惟巽,恨自己。”
李惟巽早已哭得不能自已。
江豫燃涩然道:“之前去找你,请你将裴老将军当年案宗取出,交至沈将军手上,当时你说好,其实是在骗,是不是。”
卓少炎仍旧冷着脸,步上前。她看看那把匕首,抬脚将它踢到边。然后她稍稍俯身,骤然伸臂发力,使尽浑身力气抽江豫燃巴掌。
江豫燃嘴角被抽裂,豁口深长,淌出血丝,半边脸很快见肿。
卓少炎整条手臂都震得发麻,掌心火辣辣地胀痛,她开口:“用你命以谢罪?你要用你自己命,替谁谢罪,谢什罪?!”
她怒极生笑,笑亦发寒。
她这滔滔怒意中又不尽然只是怒,还有大失所望愤慨,还有为之不值心疼。
江豫燃又道:“当年能证明裴老将军是如何受死、卓帅是为何弑兄冒名物证都已遭毁,便连卓帅当初被构陷通敌之罪相关证据,亦已荡然无存,是不是。成王认定裴老将军翻不案、卓氏平不冤,才敢于下此狠手,非要卓帅死不可,可你却还是想要保住命,所以才被迫配合成王再造罪名栽赃卓帅,是不是。”
李惟巽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
江豫燃抬手狠狠地抹把脸,没再说字,亦没再看她眼,转身决然而去。
……
自当年豫州役至今,江豫燃在北境出生入死十数回,卓少炎只见过他流血,未曾见过他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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