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抄完页,豪迈地甩笔,甩出溜墨点,旁边那扇玉屏风顿时遭秧,眼看他还要抄下去,敖霁只觉得眼前发黑,连忙走过去。
“番邦进京朝贺日子定下来,就在八月初三。”他先把正事说。
他是太子近臣,这样交谈语气,在外人看来,已经大大僭越。换种说法,叫做恩宠。
“知道。”太子眼睛也不抬。
那抄书少年抬起眼睛来瞟他眼,仍然是乌溜溜眼珠,正是前几天在书房外罚跪那少年,他眼睛和他这个人样,总是异常直白,不管什人来,他先打量眼再说。换句话说,这叫放肆。
靠自己考个状元,不想因为祖上功劳占什便宜。结果进宫之后,才知道什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景衍太子那拨伴读,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自不必说,最打击人,其实是太子本人。
大周皇族传承百年,百年龙气,钟于萧景衍人。
他们不得不服气。
说起来,敖霁也是京城世家子弟里极优秀,容貌,文才武艺,心性气度,都已经是人中龙凤,但即使是这样,他仍然偶尔会在看见太子时,心中忍不住感慨。
就比如此刻。
他显然也认出敖霁,也不说话,又低下头去抄书。偏偏学问差得很,抄,皱起眉头来,举起书来问太子:“这个叫什字?”
如果敖霁那语气叫僭越,这样使唤国储君,说是造反也不为过。
偏偏太子还真就凑过去。
阳光明亮,照得太子面容如玉,眼睛上睫毛灰扑扑,
这种感慨不是“既生瑜何生亮”感慨,而是像红拂传中,那个时豪杰虬髯客看到李世民之后,自愧不如那种慨叹。又有点像陈三武当年在老君山上当山大王当得好好,结果见到大周太宗后,纳头就拜,甘为驱驰。
然后他转过架书,看见那个趴在榻边家伙。
不过十四五岁样子,仍然是少年身量,瘦得背脊上线条都直棱出来,只有这个年纪有折就断脆弱感,偏偏又生气蓬勃,像棵还没长成树,不过这人可比树闹腾多,好好地抄着书,桌子也不用,椅子也不用,就趴在榻边,旁边纸墨笔砚字排开,抓着本《周礼》埋头苦抄。抄就算,偏偏字也丑,太子用澄心纸是贡品中贡品,民间传言,寸澄心寸金,他拿沓,写出堆狗爬般字来。
敖霁这样掷千金散漫惯人,看都觉得心疼纸。
太子倒淡定,安静坐在榻上,看他书,他是真不在意东西,时不时抬起眼睛,嘴角还带着点隐约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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