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复十六年,二月底,京城初春已至,官道两侧生长著梧桐树,纷纷吐出嫩绿新芽。
只是周围景象,仍旧没有褪去冬季萧瑟。
顶毫不起眼青呢小马车,停在通往西北方官道上,年过六旬,却依旧精神矍铄马车夫,头戴青箬笠,怀抱长鞭,等待旁边客人话别。
元渭和凌简二人,都身著便装,站在马车旁。
元渭明显憔悴消瘦很多,脸色青白,眼睛有点发红,望向对面柏啸青:“……你再想想,你若留下来,朕、朕……什麽都给你……”
凌逐流直没有抬头,却能够看到,不停有水珠落下,打湿皇帝膝盖处龙袍;能够听到,皇帝掩也掩不住哽咽抽泣。
元渭自登基以来,无论遇上什麽事,至少表面上,直是个标准帝王,自负决断,心肠坚硬。
他是第次见到,皇帝这样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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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啸青选择离开。
元渭心底,已经说不出来是恨、是痛,还是怨悔。
但还是,舍不得放手。
“朕要……为他昭雪。”
元渭沈默半晌,忽然开口,眼神慢慢明亮:“朕要补偿他……要他重新立在朝堂之上,陪在朕身边……对,这还不够……朕还要为他建个大大忠义生祠!快、快!还愣著做什麽?!快找纸笔过来,朕这就拟诏!”
“陛下,恕臣直言。”
元渭知道,自己挽留样子难看至极,却还是忍不住挽留。
柏啸青微笑著摇头,转身朝那顶马车走过去。
他步伐虽仍然比常人缓慢,却已行走无碍。从今往後,他将用这双脚,步步走向属於自己人生。
元渭咬咬牙,忽然迈开步子,跑到他面
对他来说,也只有离开。
把他清白,证明给全下人看,只会成为天朝、先帝先後,以及元渭污点。
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用生命珍爱维护东西,又被自己摧毁。
而生留在这皇宫之中,绝非他所愿。
所以,昔日名将、叛贼、阶下囚,在元渭诏示天下布告中,已经死。他如今离开,再无挂碍。
元渭精神已接近癫狂,凌逐流实在是看不下去,打断他话,走上前去:“臣觉得陛下,这样做之前……应该听听柏大人自己意愿。”
“他能有什麽意愿,多少人求之不得……”
元渭说到这里,忽然住嘴,再也说不下去。接著,眼泪就似断线珠子般,不停地沿著面颊淌落。
明明知道……他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所以才自欺欺人。
但现在,就连自己,也骗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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