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进澹口吻敬畏中带着些熟络,似乎是往来已久,书信最后请对方尽快将萧谨降书逼出来,以谋大计。
什大计?
陈则铭脑中微微发懵,这书信大概是前阵子写,不知道被谁半路劫下来。他甚至想得到
那漆黑墨汁如蛇般在方砖上蜿蜒,渐渐流到他脚下,足上双履慢慢被污,终于不洁。
陈则铭这才清醒些,移开视线四顾左右。墙上庞大灯影摇曳跳动,合着外头风声,只如鬼魅魍魉,呼之欲出。
陈则铭怔怔想片刻,茫然将信笺再凑到灯下。
这次竟然怎也瞧不清楚那笺上字句。此情此景,恍如置身梦中。
陈则铭努力睁眼,只是无济于事。直到无意中伸手擦拭,才觉出原来是额上汗流入眼中,阻挡视线。他擦去汗珠,定定神,再往信上扫遍。
觉他话中有话,却只是笑着摇头。他两人再度同僚,心中都早有罅隙,能这讲话已经很难得。
杨如钦并不勉强,让开道让陈则铭过去。
到夜间,顾伯送来封信,说是有人从门缝下塞进来,上面写着要魏王亲启。
陈则铭好生奇怪,接过看,那字迹很是陌生,看着心头只觉得有哪里不对。仔细瞧瞧才发觉,那字似乎是用左手写,是以架构虽然极好,可笔力生疏,两厢加起来便让人感觉很古怪。
拆开仔细瞧,陈则铭只觉得眼前黑,险些昏过去。
每看句,脸色就灰败分,看到最末早已经是面白如纸。
他尤不死心,再从头看过,唯恐自己是看差,如此反复。
那信上落款处端端正正写着个名字——平涛,朝野上下都知道杜丞相字便是上平下涛。而信是写给匈奴右贤王,信中杜进澹杜老大人称匈奴右贤王为兄。
陈则铭只觉得好笑,杜进澹大律延十岁不止,居然自甘为弟。
然而他笑不出来,他此刻便如同身处在冰窟中,满身发冷,却又有块烙铁沿着咽喉往下处处地慢慢烙。热冷,交织煎熬,几乎要将他五脏六腑全部烧灼洞穿。
陈府多年来人丁不旺,入夜后素来寂静。
院外灯火阑珊,院内却依稀带有几分地阔人稀萧条之态。偶然有影影绰绰响动,也是从下人居住房舍那边传过来。
陈则铭木立灯下,半晌没有出声。
抬手时候衣袖拂过,忙乱中他将桌上方古砚拖翻在地。稠成团沉默中骤然而起玉碎之响,似乎是利剑破空,往他身上猛地刺记。
陈则铭惊痛着回头,瞪视青砖地上已摔成两半传家之物和满地正蔓延开来墨汁,不能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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