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磨蹭着掌下舒适软褥,边仍有些昏沉地凝视头顶,下意识地想,那上头皲裂发霉墙皮掉哪?可别又被他做梦当饭给吃。
于是牵动浑身力气咂巴两下嘴,厉执又怔,察觉到唇上细密触感,还真吃?
却克制不住地又舔舔,麻木已久味觉好似逐渐聚拢,甜丝丝味道很快渗入泛苦齿间。
是糖。
厉执猛地转头,动作幅度极大,吓得原本杵在他嘴边小手慌忙退后,“啪叽”下,白霜霜块糖藕片便砸在厉执微撑胸口。
灰寒天地间,生死望无际,兴许是那瞬间被怀抱笼罩温度过于及时,厉执身披着眼前人影子,心口密密实实,像大雪覆盖冬日里劈啪作响火盆,即便剖骨之刃凿入最脆弱百会,也并未觉出想象中疼痛。
他只在沉陷昏黯之前,眼遥望着冷月高悬下满地恶浊黑,看着皎洁与血红,战鼓与呐喊,将原本密静方村镇强行劈成陡崖峭壁,沉闷鼓点是催命符咒,托着无数残肢断躯,成群结队地追随虚妄而去。
而恶仗终将被土崩瓦解,映出数张与厉执模样脸,凌然中满身浴血,如鲜红旗帜,也如海底磷光,明晃晃地汇聚成天墟宫山门前雪,将厉执温暖地掩埋。
于是自从宿莽谷过后,这觉难得睡得踏实不已,待雪水扑簌融化殆尽,他再睁开眼,已是过半月有余。
“……”确实想不到,他还能醒来。
眼疾手快捡起来塞进嘴里,饥肠辘辘间,他蓦然对上,是黑黢黢张熟悉小脸,像是被他突然转醒吓跳,正怔愣与他相视。
厉执率先回过神来,藕片还未咽下去,已含糊不清地开口:“臭……臭小子?”
问斐已经接回他?
“……”大抵是举半日他最爱吃糖藕片在他嘴边,没想到还真把人给叫醒,厉狗蛋时仍未开口,只趴在床沿,瞪眼看着他,眨不眨,仿若被定住。
大半年
或者说,他怎都不曾料到,扶恶当初传授他浮门心法,他直没能突破最后层,竟就在他信香损毁,无疑要坠落死地之际,豁然大开,保住他命。
也或许这并非巧合,扶恶在传授他功法时便已提前为他藏下这出路。
而他从未告诉他,想来是不希望他当真走到这步。
想起扶恶死,厉执嘴角下撇,他连哄带骗,骗来这才做他日师父,却真给他生眷顾。
而并不知自己睡多久,记忆里滔天血海仿若昨日,厉执眨着干涩不已眼,许久才辨出身下正是自家熟稔土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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