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个人终于伴随玻璃渣四溅的声音出现在街口,走进这茫茫雨幕中。
十七八岁的少年,远远的,撑着透明色圆伞,渐渐走近。
伞如剑,刺破这场雨,摇曳着,笔直地,跃入裘榆的视线。
愈近愈清晰,裘榆先看他一路没有顾忌地踏水成花,再看他的白鞋被浸湿呈深灰色,然后看他裤脚挽高了露出脚踝。
身影即将没入楼下商铺的蓝棚,伞檐蓦地向后一倾,裘榆最后看清楚他的头发半干,今天肩上
裘禧去了小吃街,还七七八八打包了两袋吃食提回来。
看屋里漆黑,她以为家里没人,把灯拉开之后惊得后蹦两步。
“悄么悄声,吓死个人。”
裘禧嘟囔,“哥,来吃东西,南街的那家卤味绝了。”
她摆好餐具,没听到裘榆作声,又说:“怎么老爱站阳台,有啥好看的。
裘榆疾步寻去阳台,对面二楼的窗帘没有拉开,灯也未亮。
他松一口气。
雨还没停,势头变小。
裘榆打了个哈欠,懒散地站着,上半身趴在阳台护栏上。
橘子味儿的洗衣粉也盖不住角落盆中鸡味腥臭,他无甚在意,默然地望向街口。
。”
趁五块钱还热乎,他关卧室门之前继续剥削劳动人民的剩余价值:“我睡会儿,六点叫我。”
裘禧撇撇嘴,握着遥控器调低了电视音量。
狂浪一样涌来的热,吞噬人的意志,使之昏沉疲软。
裘榆被窗台上滴滴答答的雨声吵醒。
中午就没吃饭了,喂饱你肚子再去喂蚊子吧?”
“自己闭上嘴吃。”
裘禧知道裘榆这是心情不好,但思前想后确定自己没招惹他,于是有底气,小声嘀咕:“闭上嘴怎么吃。”
临近九点,菜场许多店关门收摊,剩几家烧烤店夜宵摊开始喧哗。
才第一轮就有人喝醉,朗声回忆自己的光辉岁月,往桌角抡碎一个酒瓶,说他以前就是这样给龟孙开瓢的。
斜风细雨,挂在空中,结成一张雾蒙蒙的白网;落到草地里,屋檐上,摇身变为千千万万的虫。
淅淅沥沥的声响,是它们在分食天地。
裘榆一直觉得,雨是一场嚣张、堂皇、却难为人知的阴谋。
一会儿看那扇狭小破旧的褐色木窗,一会儿看人满为患的街面。
他一直站在那里,守到天黑。
想起床,手上虚虚地握了一下拳,圈不实,力气被梦魇夺走了。
西边还挂着夕阳,和雨共存,天色尚明。
他神志混沌,恍惚地重新阖上眼。
再次醒来是傍晚七点,裘榆看清楚时间后忽地从床上腾起,一跌一撞闯出卧室。
家里一片昏暗,裘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