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瞧着宋玄。
那位年轻国师仍然如往常样,静静地立在离帝王最近位置,玉冠上金带微微垂下,衬映着他面孔,多几分高不可攀气息。
白衡低着头,没有说话。
朝臣也没有人说话。
成王败寇,这是他们早就见惯。这朝堂上有人步登天,就会有人万劫不复。
若白衡是个身消道殒英雄,或许还有人为他拼条薄命、揾把清泪。
可他与他们所有人样。
“太傅还有什话说?”那长相格外艳丽帝王,正俯视着他丑态。
他眼神如既往冰冷,仿佛是在观看场大戏,如今也终究到唱罢落幕时候。
“臣,无话可说。”
他心如死灰,缓缓跪拜叩首。
帝王轻轻地笑声,那讥讽笑意转瞬间便消失在他淡漠双眼中。
去,当真相摊开,众人才惊觉,这位刚刚上任太傅,与他嘴上仁义礼智信,差得不是星半点。
又或者,人人皆是如此,只不过穿上诗礼簪缨、满腹经纶外袍,竟让人只能瞧见他苦口婆心、规劝帝王时崇高,忽略他衣袍发冠里满满跳蚤。
针对白衡浪潮持续半个夏天,逼得白相疲于自辩,终于在夏天结束那天,温朝辞站出来。
他这位以温良端方著称学生,罗列二十余条罪名,用他最习惯方式,将他从高高在上位置打落下来。
“老师待有提携之恩,纵有过失,也轮不到来指点。”
“然,”这寂静中忽然发声,却是宋玄。“丞相三朝元老,劳苦功高,还请圣上从轻发落。”
白衡没有想到宋玄会为他说话,竟有几分意外。
“那依国师看来,该当如何?”姬云羲饶有兴味地瞧着他,宋玄似乎从没说过,他想要如何处置白衡。
“罢官免职,杖二十。”
宋玄淡淡地说。
或许只有某个人知道,他在笑什。
因为白衡跪着那个位置,正是他几次弯腰位置。
“那应当如何处置呢?”
他不知在问谁。
陆其裳道:“按律当流。”
“只是天地君亲师,朝辞总须得仰不负于天、俯不愧于地。今日做得这忘恩负义、欺师灭祖小人,朝辞愿与老师同罪。”
白衡早已说不出话来。
接连半个月,早就将他藏在阴暗处所有龌龊翻出来,有、没有,林林总总,足够让他丢所有贤良耿直名声。
他生所求,早已尽数化为乌有,此时降罪于他而言,已经是不疼不痒。
这几日他似乎比原本还要苍老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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