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家族人情也好,权力倾轧也好,在他看来,大多都流于表面,肤浅,易于掌控,他唯想不明白是,自己温柔端庄母亲,为何会仅仅为道“克父”批命,就把他丢弃于市。
那时他才六岁,连说话都还不利落。
没有人敢收留他,于是,年幼时所有记忆,除城外连片烟树,就是乱葬岗上那处洞穴,以及洞穴后面座观音庵……这些地方收纳他身子,至于每口吃食,都是在乱葬岗上,和那些野狗抢来。最初他怕狗,只敢偷食,时常被追咬,后来他也学会拿石头吓他们,躲在它们看不见地方,丢石头去砸,等他们被吓跑,他再过去捡食。可这样总是吃不饱。
于是,等他再大点,他开始把柳条攒成鞭子去和它们对抗。
当那肮脏恶臭狗皮,第次“鞭子”切开时,他亦是平生第次有“求生”快感。
“施恩也轮不到你去护她,走吧。”
“什意思啊……父亲,你把话说明白呢。”
江沁扯着江凌径直朝前走,仰面看眼头顶流云朗月,本想回应他,但话到口中,又觉得好像不必要。
树影张牙舞爪地爬满窗纱。
张铎独自坐在观音相下,单手挑药敷伤。
父亲,郎主真是要这姑娘命吗?”
江沁摇摇头,“既要命,十日前又何必救她。”
“可这雪龙沙凶悍,她个姑娘,哪里撑得过晚上。即便不被咬死,胆儿也破。还怎活得下去。”
江沁叹口气,侧身透过门缝朝里看去。
满庭物影都被这人犬给摇。
他至今都还记得,自己是如何用鞭子将那只狗勒死,就着鞭出伤口,在溪流边徒手剥开狗皮,把肉撕下来,用竹签串起,拿回洞穴里烤熟。
油脂滴入火堆中,兹拉作响,挑动起口腹之
门上不断传来骨头和木头面碰撞声音,也不知是人骨还是兽骨,力道时强时弱,伴随着越来越词不成句哭喊声。
他却充耳不闻,细致地将药粉匀满肩膀后,才披衣弯腰,亲手去收拾将才那地狼藉,而后取香烧熏炉,捡起今日在刑室穿袍子,熏该其上。
然而,回身,却迎上那尊白玉观音相目光。
慈悲怜悯,和徐婉留存在他记忆里目光是那样相似。
其实他已将至而立年。
她惨叫声绝望凄厉,时清晰可闻,时又被狂妄犬吠拆得七零八落。
他不忍再听再看,转身扯扯江凌袖口。
“走。”
江凌绊脚,却又退回来。
“不走,得在这儿守着。万郎主施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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