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奉冰索然无味,他已没什么话再好同二哥说。长袖一甩,一只装书的函袋便砸落在李奉韬面前的香炉上,香炉歪了一歪,终于颓然倒下,香灰纷纷扬扬地飞散,那函袋便顺势掉进了烧得正旺的炭火之中。
李奉韬的眸光微微一缩。函袋是布制,很快便被点燃,露出内里一角素净的帛书,隐约之间,他见到了一方天子的玺印。他突然间连叫喊都发不出来,伸手便往炭火中抓去!
那竟是遗诏!
他费了那么大的劲、作了那么多的业,裴耽都不肯将遗诏吐露分毫;谁知今日,奉冰竟这样轻飘飘地就将遗诏给了他!他不敢相信,火舌蔓延,火光缭乱,但那一张单薄的帛书被他双手举起,迎着灯炬的光,他犹如一个不识字的人,目光来来回回,将那短短一行字读了无数遍——
真的是遗诏,是父皇的遗诏!
奉冰没有回答他。
在仿似永久的沉默里,李奉韬用自己的话语掐住了自己的喉咙,馥郁的香气逼得他脸色涨红,难以呼吸。
“还有裴耽,裴耽也很愚蠢。”他短促地笑,“他照护着你,为了你甘愿去对抗大哥——他难道不晓得其中的风险?但他不了解大哥,大哥再是嚣张跋扈,何必对你一个病秧子动手?舜不杀象,你何德何能,会成为那个象?”
奉冰蓦地抬起了头,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李奉韬。
这竟是他和裴耽都从未想到过的。
“皇帝行事如有不可,可领北衙六卫,行便宜。”
火光里夹杂着尘埃,刺痛了李奉韬的眼睛。
薄薄的纸,简单的话语,轻飘飘的口吻。每一道转捩的笔锋,却都足以化作翻云覆雨的兵刃。
他执拗地想。
他费尽力气,甘冒大险,周旋这么多年,或许也不只是为了这一张薄薄的纸。或许他是为了要证明,自己从来没
“不错。”李奉韬看着他震惊的表情,终于满意地放慢语速,和和气气、幽幽暗暗地道,“都是我做的。恨只恨你与裴耽,一而再再而三地死里逃生,是天不与我,但我无愧于心。”
奉冰再也忍耐不住地笑了出来。
“是,我信。”他笑着说,“我信你的确无愧于心。为了此事,裴耽日日夜夜,受了三年自责的煎熬,你自然无愧于心!但我要感谢你告诉我,从今往后,他可以放下这个担子了!”
李奉韬冷冷地道:“你们正因为在意这种担子,才会被我骗过。”
奉冰往后退了一步,好像这样可以将李奉韬整个人看得更清楚。他想这个二哥其实也并不难懂,不过是个不顾世间的无愧之人,与他谈旧情、谈恶业都没有用,能让他动容的,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