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耽说:我不在你床上,那应该去谁床上?
他不满这种浑话,别过脸,心跳得有些快。但又察觉不对劲,固执地再问:你怎么来牢州了?
裴耽说:牢州是哪里?
不对。他拼命地摇头。可是他也想不起来牢州是哪里了,那好像是个很好、也很淡漠的地方,他猜测自己若去了那里,日子会过得平静无波澜。裴耽却突然抱了上来,说,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一同去,四哥,你不要抛下我……
奉冰陡然地睁开了眼。
突然张皇,干枯的、经络分明的手一下子握紧了奉冰的手,“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您明明说了要去救他,我却还——”他用力地抿着嘴唇吸着气,“人老不中用了,对不住,李郎君,我本应该谢谢您……”
奉冰笑笑,宽和地道:“您没有说错话,您与裴耽情同父子,此时此刻,您心中一定不好受。我……我也要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事。”
吴伯怔怔地看向他。
他努力笑得圆满。
劝慰了一会儿,老人哭得疲累,也需早睡,奉冰便又扶着吴伯回客房去。待吴伯躺下了,他轻手轻脚地合上门,转身,便见一庭飞雪静谧地滞在空中,更远处是重云绞缠之下失声的月亮,已近圆了。
未至卯时,正月的天亮得晚,但已有隐约的光照在他的眼睑上。
正月十五日清晨,太极宫传旨,命庶人李奉冰入宫团聚观灯。
奉冰走了几步,兀自停住,怔怔地望向那月亮,直望得双眼酸麻,才恍然回神。
*
这一晚奉冰并没能睡上很久,他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梦里没有大逆案,没有诏狱,没有牢州。甚至父皇都不曾驾崩,他与裴耽始终生活在十王宅里,很多年一晃而过,一如抓不住的轻烟。梦里他们两个都没有正经官爵,成日里游手好闲,还越来越赖床,早晨醒来时,裴耽总要亲他大半晌才肯起身。
他不知所措,问裴耽:你为什么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