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师父光风霁月,身朴素道袍也穿得仙气飘飘,雷打不动柄拂尘把剑,那张脸如既往地冷淡漠然,就是看见祖师爷那只被扣掉大半镀金脚时,沉默半晌。
梁烨绕着他转圈,伸手从他袖子里掏出来个布袋,里面装三个肉烧饼,他非常识趣地只拿个,剩下两个又给他师父塞回去。
“东辰飘雪山庄满门被屠,是你干。”岳景明语气里没有疑问。
梁烨啃着烧饼坐在蒲团上,混不在意道:“忘。”
“也不能连狗都不放过,两巴掌拍死。”岳景明淡淡道:“杀性太大。”
已经入夏,这里味道实在是令人作呕,但他也提不起劲来离开。
来都来。
他在这儿数几天尸体,两坛子酒喝得见底,临走时突发奇想,觉得这地儿实在太臭,蹲在树枝上,手拎着酒坛子,手往怀里摸摸,摸出来个火折子。
然后把火给这里烧。
夏日干燥,这里树木又茂密,火苗蹿人高,整片山猝不及防着起来。
大都郊外三十里乱葬岗,狗都不愿意来。
白天时好像蒙层阴森森雾,风在林间呼啸,恍若数不清冤魂哀泣,晚上就更安静,静地不像是在人间,鬼都不敢哭。
高高树枝轻微地晃动,月光打下来,在空中剪出个潇洒人影,靠着树屈着膝拎着酒,看起来十分快乐。
梁烨数数周围尸体,不算烂到土里,堪堪两百二十,还有个八九岁小孩儿,他在高处跟小孩儿大眼瞪小眼有两炷香,小孩儿不情不愿地断气。
乱葬岗嘛,葬是没人要人,死也要变成孤魂野鬼。
“它咬!”梁烨不怎服气,“就轻轻拍拍它狗头。”
“你方才还说忘。”
“……你说
附近村民敲锣震鼓抱着水桶救火,闻讯快马赶来官兵也怒骂着救火,熟练地像是预演许多次。
梁烨拎着空坛子逆着人群下山,听见有人骂:“他娘到底是哪个祖宗,每年这个日子都来山上放把火!杀千刀!”
杀千刀祖宗优哉游哉下山,又花几天时间围着偌大大都绕整圈,还是没能想起自己到底出来干嘛。
就是有点不太想回去。
他在郊外小道观里又蹲半个月,啃完祖师爷跟前上供干巴巴饼子,扣祖师爷金身半只脚,终于等到他师父。
梁烨慢吞吞地把酒咽下去,盯着天上那轮月亮,那冷淡光刺得他微微眯起眼睛。
他来这儿干什?
想不起来。
他来之前在干什?
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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