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面上不动声色,衣袖掩着的手却微微一紧。
他知道他的母亲,姬无诉樰,十七岁以前的她,很强。可就像曾经还不是东君的姬无月一样,她很少踏出漓山,也很少为人所知。
但正因为神秘,涂抹起来才更为容易。
漓山上一任掌门叶云岐,在建宁元年的一个大雪夜,亲手将自己爱徒姬无诉樰所有的一切尽数销毁抹去,余下的只言片语被封存在望舒殿的一间清室里。
仆从以及相府内的武者悉数退下,下了竹阶候在水榭外,四面环水的花厅里只剩下楚珩与颜懋两个人。
颜懋比了个“请”的手势,平声道:“谈谈吧。”
楚珩放下手中的纸,却坐着没动,瞥了一眼那散着清香的君山银针,嘴唇轻启,声音无甚起伏:“不了,我怕有毒。”
颜懋端着茶盏的手浅浅一顿,继而面不改色地啜饮一口,放下杯子对楚珩道:“我听说,你的生母与漓山东君姬无月乃是同宗,其实我很好奇,究竟是怎么个同宗法?”
楚珩微微偏过头来,看向颜懋,简单道:“同姓而已。”
颜懋不置可否,对此也并不过多纠缠,转而提起了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楚珩,你离家十六年,可能不甚清楚,你弟弟楚琰如今在钟离楚氏的家学里出类拔萃,头角峥嵘;你妹妹楚歆早些年家学里的时候,最多只算是庸中佼佼,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她只能留在钟离本家,来不了帝都,可是去年在家学里的最后一次武比,钟离所有的贵女都不是她的对手。你同母的幼弟幼妹于武道一途上都很有天分,秀出班行。那么你呢,楚珩?”
楚珩神情不动,淡淡看着颜懋,片刻后张口道:“我以为颜相该知道……”
“知道你幼时不足,害过大病,而后就留下了病根,经脉滞涩。”颜懋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地将楚珩会说的话讲完,他垂眼转着茶杯,像是走了一下神,过了片时,淡声继续道:“高门世家总爱联姻,除了摆在眼前可见的利益,还有一样。”
他忽然抬眸看向楚珩的眼睛,缓缓道:“他们想要保持并延续血脉里的‘优秀天赋’,所以高门著族代代都有佼佼者,寒门小姓几代未必出一个。这也是为什么,世族里嫡庶总是界限分明。”
“你生母,名叫姬无诉樰。”颜懋的语气不急不缓,平声说道:“她是建宁三年大赦天下的时候,成德皇后做主从掖幽庭里放出来的那一批人中的一个。这个和后来的漓山东君同宗的女子很奇怪,她根骨尽毁,过往所有的一切模糊不清,所有带有她名字的籍册都被人悉数销毁,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她曾与漓山有关联。”